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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秦鸣鹤针灸医李治李二显浑蛋伤裴炎 (1)

御医来了,他叫秦鸣鹤,李治的私人医生,针灸高手。

据秦鸣鹤说,李治的脑门儿疼,是由于风气上逆导致的,得用针刺他脑袋,刺出点儿脏血,自然就好了。天后很愤怒,什么叫“得用针刺他脑袋,刺出点儿脏血”?你这不是扯淡么?秦鸣鹤解释说,针刺脑袋,其实就是刺他的百会(头顶)、脑户(后脑勺)两穴,放出冲到头顶的恶气。如此,可保心情愉快,脑袋健康,看啥啥好,吃嘛嘛香。

天后指着秦鸣鹤怒骂:“你这是想死吗?敢刺天子的脑袋!(此可斩也,乃欲于天子头刺血!)”

秦鸣鹤磕头,吓得不敢乱动。李治眼前发黑,看不清楚东西,只能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刺刺吧,不一定就不好呢!”在天后的首肯下,秦鸣鹤开刺了。他翻出银针,火燎,刺入百会、脑户,起针流血……

天后关心地凝视着李治头上的银针,又观察着他的表情。秦鸣鹤操作完毕,片刻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李治的眼睛忽然紧闭了两下,缓缓睁开,脸也一下恢复了血色。

他望着天后说:“我好像能看见了(吾目似明矣)!”天后豁然,赶紧手舞足蹈,拱手过头顶给老天作揖,用惊喜的口气说:“天赐的,天赐的(天赐也)!”在秦鸣鹤诧异的眼神中,她以六十岁依然丰腴而曼妙、强壮而妖娆的身躯,颠儿颠儿跑向了卧室。几秒钟后,秦鸣鹤听见了一阵连珠炮似的感谢声。

天后竟然带着一百匹上好的彩绸来到了他的面前,大声谢道:“感谢秦医生!”当然,秦鸣鹤不敢让武则天先谢国家,只是谦虚一把,收了赏赐回去了。

秦鸣鹤走后,李治感觉有些爽了,也不调理休息,非要跑到奉天宫巡幸。过了两天,他忽觉头晕眼黑,知道这是又犯病了,于是赶紧回宫,天津桥南,百官恭候多时,却并没看见李治。从那以后,他这个皇上就没影了,所有号令都是中宫传来的。天后改元,为李治冲喜,李治勉强起身,宣布要在门楼与群众互动,说明改元的意图。

于是,他骑马向着一个神奇的门楼走去,这个门楼,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则天门。李治骑马,气息翻滚,头晕眼花,连路都没办法走,于是召百姓到殿前听宣。李治用最后的力气读完了这份诏书,这夜,召裴炎入贞观殿安排后事,令其辅政。

弘道元年(公元683年),李治崩,葬于乾陵,谥号天皇大帝,庙号高宗。

遗诏曰:“太子柩前即位,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以裴炎辅政,废万泉宫、芳桂宫、奉天宫。”

唐高宗李治是怎样一个皇帝?

我认为,他自卑但不软弱,有手段却又不够强硬。他孝顺有加,疼爱老婆和孩子,珍惜武将,重用文臣。为了私情而出卖盟友,为了老婆,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他在位期间,是大唐扩张最为疯狂的时期,收复高丽、灭掉西突厥、吞并回纥,与吐蕃最强大的时候分庭抗礼,没让吐蕃前进一步。大唐在他的手里,得到了良好的保存,喜欢征伐,却往往不能善后。

他是一个复杂的皇帝,一个很想自立,却处处受人牵制的人。

一个勤俭节约、勤政爱民的人,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真真正正地爱着武则天,武则天也是真的爱他。

李治这一辈子,只有八个儿子,和武则天生了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除去夭折的还有被害死的,剩下为数不多的孩子,可以继承大业的,只有七子李显和八子李旦。李治是聪明的,他预感他的死带来的变化,他在朝廷这盘棋上安插了相互制约的两枚棋子。李治对李显没有丝毫信心,他让这个孩子在灵柩前即位,却安排朝廷议事,不决者请天后决断。

这也就意味着,天后可以正大光明地参与朝政了。

女皇时代正式开始。

裴炎辅佐李显,在甲子日(公元684年1月23日)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另外,朝廷排布如下:

刘仁轨,任左仆射;

裴炎,任中书令;

刘景先,任侍中。

以左散骑常侍杜陵韦弘敏为太府卿、同中书门下三品。

然后,她安排了天下镇守的军事要务:

左威卫将军王果镇守并州,防备突厥;

左监门将军令狐智通镇守益州,防备吐蕃;

右金吾将军杨玄俭镇守荆州;

右千牛将军郭齐宗镇守扬州。

同时,改元,大赦天下,立太子妃韦氏为皇后,擢拔时任普州参军的韦玄贞(韦氏她爹)为豫州刺史。

李显真的很不靠谱,当上皇帝后,他立刻辜负了老爹的殷切希望,非要为自己奶娘的儿子升官。在他的努力下,他这个玩伴就成了五品大员。中书令裴炎上谏固争,要求李显摆正思想,李显很愤怒。李显想问问皇帝究竟是谁在当,见裴炎一身正气地立在那里,他很生气。

报答完奶娘后,李显觉得还得报答一下老丈人(韦玄贞)。

他决心给韦玄贞一个侍中当当,裴炎表示反对。李显是斗鸡出身的,他压不住火气,冲着裴炎怒道:“我把天下都给韦玄贞你也管不着!一个侍中算什么!(我以天下与韦玄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

裴炎伤心透了,这个皇帝太不像话,他又气又怕,只好找到武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此处省略一万字……

几天后,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宇宙很大,李显很爽。

他正在宫中闲坐,因为自从他当上皇帝以后,基本没干过什么正事。我估计他可能正在数殿顶上的房梁有多少根,或者让人学公鸡打架,他在一边乐呵呵地观赏。总之,当他抬头看见黑压压一片人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显痴呆地望着眼前的几百名汉子,他们个个钢筋铁骨,玄甲陌刀,领头的人他好像认识,但又好像不认识。

他叫程务挺,大将程名振虎子。李显稍稍偏了偏头,瞧见旁边和军士在一起的那些人,这俩他认识,是中书令裴炎和中书侍郎刘祎之。李显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太后就把百官召集起来,在乾元殿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说坏话会议。

会议本着讨厌李显、指责李显、揭发李显的基本原则,决定将皇帝李显搞下去。讨论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是的,的确应该把李显这个恶心人的家伙给废了,改立豫王李旦为皇帝。最后,还是武后有手段,她安排羽林将军程名振和张虔勖率领军士杀入皇宫,将李显团团围住。

唐中宗李显,即位五十多天来,勤勤恳恳地打游戏,乱封私交,被废为庐陵王,让人从皇位上搀了下去(估计这家伙腿软)。

忽然,他发话了,“我哪里有罪?(我何罪?)”

武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孩子脑子进水了吗?竟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她忽然冷笑一下,似乎是怕李显听不清楚,她吐字清晰地说道:“你要把天下送给韦玄贞,哪里没罪?!”随后,李显被幽禁在了别所,李旦被扶持上位。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变化之快,实在出乎大家的意料。

李旦和李显,都是世界历史上最性感的皇帝。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自己是皇帝,父亲是皇帝,弟弟(哥哥)是皇帝,儿子是皇帝,侄子是皇帝,更要命的是他妈也是皇帝,于是历史给了他一个很光耀的名字:六位帝皇丸。

李旦和李显很不一样,李旦这个人是很讨人喜欢的,新即位后,他再三谦让,让母后主持大局,自己则在别殿(偏殿)坐镇。武后也不谦让,下令曰:“国家大事,李旦无故不得干预。”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恶习,可在武后这里,她才不管那些劳什子礼节,孩子都不说话了,她也没必要假惺惺。

这是女人的天下,称霸中华五十年,一代女皇武则天!

【一场酒席】

洛阳酒肆之中,人头攒动,生意红火。

一酒楼中,有十余条大汉畅快豪饮,声若洪钟。看官有所不知,这十几人,乃是当今大唐飞骑部的精锐,今日休假,到坊曲坐坐。

众人酒至酣处,便有些口无遮拦,什么街上碰见个骑马的美女,袖口裂了,让人看了心欢喜;什么打仗主要靠技巧,不靠暴力云云。一人说:“跟他们比,飞骑的工资的确挺高。”一人云:“高个毛,新皇帝给你涨工资了?”那人摇头,指着菜肴抱怨,“早知道新皇帝连点儿打赏提拔都没有,还不如起军劫回庐陵王呢!(向知别无勋赏,不若奉庐陵。)”

众人欷歔,继而转移话题。一人悻悻,突然站起来对众人说:“你们继续,吃好喝好,我去解个手。”众人没在意,继续下一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飞骑们忽闻当头棒喝,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呢,就被羽林军抓到了大牢。后来,事情也明了了,那个中途退席的家伙颠颠儿跑到了北门,把他们的反动言论禀报给了学士。经过探讨,学士们给出了处理意见:说反话的家伙应该处以极刑,斩;没说反话但没揭发的,处以绞刑;告密者有功,官升五品。

武后对这种处理办法很满意,准奏。就这样,人们意识到,说反话的是死,不说反话的也是死,唯有揭发别人,才能不死,非但不死,还能升官发财。

事情变得很明朗了,那就是,只要听到别人说任何一句貌似不忠的话,就可以拿来密奏上报,用以升官发财。这是飞黄腾达的捷径,不要怪人们品德差,你就是这么规定的,你就是这么判决的,没有人愿意惹一身骚,也没人愿意守着死工资过一辈子,用道德约束人们,是最不靠谱的行为。

想要升官吗?

告密吧!

【交流一下】

太后给身在西京的刘仁轨写了一封信:“汉朝把关中的事务都交给了萧何,今日,我托事情给您,是和汉朝一样的。”

刘仁轨回信道:“我不想干了。”

为什么?

刘仁轨解释说:“我已经很老了(公元684年生人,八十四岁)。”

回信的下一部分内容,主要讲的是吕后的故事,刘仁轨想要劝太后不要当吕后第二。太后收到回信,读罢,着实感动了一把,然后忙不迭地让武承嗣(武元爽的儿子)带着玺书,跑到长安去慰问他老人家。武承嗣风尘仆仆来到了长安,把信交给了刘仁轨。

翻译如下:

当今皇帝(李旦)少言寡语,渺身(武后谦辞)就勉为其难地先替他干一阵子。没想到还麻烦到您亲自写信劝诫,又说自己老了,身体不好。我知道您这是在推脱,您给渺身写的信,有一句是“吕氏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我想了好久,您说得真是太对了,我真是惭愧!

先生忠贞之操,始终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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