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有丫鬟守着,见谢荣博回来了,也就自行去别的地方帮忙了。
沈从玉在他身后也不怕他看到什么,就明目张胆打量这书房内外。
看得出来,这书房是有人时常打扫的。
木地板上松油都有些擦没了。
谢荣博还是一进来就到自己的书案前去了。
上面的东西都收拾好,掩盖住了。
“娴玉,你今日太莽撞了!”谢荣博一掌拍在书案上,很少有怒气的人也发了小火来。
他下手不是很重。
谢荣博方才没有发作,不过是看在那是前院,人来人往熟脸生脸都有,不好把这些事说露人前罢了。
沈从玉不急不缓后退两步,跪在他面前。
她倒不是要承认什么错误。
“女儿今日的确莽撞。”
谢荣博没等到她认错,也没等到下文,竟盛怒。
“你方才的话就是知道这个二皇子来谢府是什么个意思,你知道你还出来!他邹步云是皇子,即便有什么,做了什么,他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可是你我不同,你我没有这等本事去保命,你今日如此莽撞,稍不注意就会害了整个谢府!是我平日太过宠溺你了,竟让你这样鲁莽行事,不懂场合!”
沈从玉垂着头,就像在认真听着父亲的教诲,责骂。
可是她总要同谢荣博讲清楚,即便她记不得,也要参与入这件事,不能任这个穷途末路的二皇子操控谢府!
“你今日是让我大开眼界,是让我知道你在后院关着也能明白皇子是什么处境。你今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二皇子不让你走,让你听完了这些大逆之言,摆明了日后你也逃不脱他的桎梏。我一人还能摆脱,可你要是卷入其中,恐怕我们整个谢家,都不能独善其身了。”
独善其身?
谢荣博宠谢娴玉是一回事,可是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她怕谢荣博为了保全谢家,真把这个娇滴滴病怏怏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她虽不是很了解这个邹步云,也不了解如今情势,可是崔妈妈那些话,无非就是在告诉她,这个二皇子是孤立无援,处处碰壁的人,不能与他同流合污!
“女儿来也来了,听也听了,接下来该做的,是要想两个法子,对二皇子要怎么做,才是正道。”沈从玉跪着,还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她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身子其实没有这些丫鬟们说得那么虚弱。
可是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人的身上,应该不是她虚弱的原因。
说不过去,那就是她死了,到谢娴玉的身上时,她刚好中了暑气,然后她进来,让身体虚弱而已。
谢荣博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温婉娴静,知书达礼的女儿,现在竟然敢插手自己父亲的事!
邹步云在宫门口等他,摆明了就是甩不掉的,而且这些补品,大部分还是皇上让他带来的。
如果这件事真像她想的这样简单,那还有什么好棘手的!
邹步云知道自己父皇安派了眼线在他身边,时常回去告诉他自己的行踪,可是一面也不能和谢阁老见上,这件事就要尘埃落定了。
所以今日来访,还是他冒着风险,向皇上求来的。
这样明目张胆见谢阁老,才是最保险的。
只不过到谢府时,他把身边的人支开了约莫着两盏茶的时间。
也是那个人蠢,觉得他在这两盏茶里什么都做不了而已。
“别跪着了,起来吧。”谢荣博还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这棘手的事要如何才能两全。“娴玉啊娴玉。你终究只是后院里的姑娘,虽懂不懂。你虽这番胆识,父亲我是很欣慰,可是你要知道,你父亲我能坐上这阁老的位子,不是靠的做墙头草,也不是像那些不知耻的人见风使舵,才坐上来的。若是独二皇子一个人,我能见他如见豺狼?”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谁研究出来耙耙柑这样温油的橘子~)
沈从玉有些惊讶。
也许这次真是她鲁莽行事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跳不下这漏水的船啊。
“父亲知道的。女儿已经插手此事,不管其中有多少人插手,二皇子也不会把我剔除出去的。既然如此,女儿知道了来龙去脉,才能替父亲分忧。”
“分忧?你养好身子,就是替父亲我分忧了!”谢荣博还是不想让她过多掺和进来,怕她被二皇子利用。
沈从玉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子。
郎君书房,丫鬟们是不能擅自进来侍茶的,所以身边没有丫鬟来扶她,也没有丫鬟来替她整理。
沈从玉退至一旁,点起小炉子里的炭火,袖子折好,煮茶。“父亲明鉴。二皇子如今已然是要逼父亲同他做事,丝毫没给父亲留余地。他定然也知道如今局面,才设法来府中的。”
“他是去皇上面前求来的!哼,如果我真与他合谋,那才是自寻死路。”谢荣博看得清,这件事成不成,对谢家都没好处。
茶案上都是上好的器具,烹茶茗品都是极佳。
她自小身边就有精通茶艺的妈妈在教导,只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精益茶艺。
学还是学了点。
沈从玉还算了解了一点谢荣博,知道他就是不愿意去冒险,也是为了保谢家身退时能全身而退,而不是让谁去铸就这样的成功。
沈从玉很是从容,取了身边的水壶,放到炭火上,又取了茶碗,才洗茶。
书房里四面都有书画,里间幔幕里隐隐透出的是尊佛像。
沈从玉面上没有什么神色,粉唇轻启:“父亲,其实女儿,并不是要父亲与二皇子合作什么。相反,女儿今日莽撞,也是为了不想让父亲与他有牵连。”
其实现在沈从玉,心中也有些后悔了。
她太沉不住气了。
早应该想到今日邹步云与谢荣博不会商议出什么结果,应该要等二皇子走了,再来听听这个父亲的意思。
可惜现在事已至此,她还是要继续做。
谢荣博阴沉着脸,倚着那张椅子,双手紧紧握着扶手,心中也是万分无奈,急迫想要有化解二皇子打谢家主意的法子。
“那娴玉你倒是说说,你今日来正厅,心里是有什么办法了?”
沈从玉慢慢等水烧开,没有像谢荣博那样急迫的模样。“父亲不急。即便是要真的和二皇子走在一条路上,那也要有能走到一起的法子。一时商议不出来,谢家就一时安稳。他要是到最后都没有办法,自然会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