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池中寒露甚多,周围种满药草,不时由药师拣一些,分门别类,投进池中,再兑入银叶灵浆、各种秘果,发酵时日极长,其中蕴含浓烈药力。
洪崖吸收一些,便察觉到奥妙之处。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中,说不出的舒坦。
句芒整整睡了七个时辰,才睁开眼睛,筋软骨松,半天才爬起来。他站在池边,望了一圈,神思渐渐明朗。
洪崖一晚没挪动姿势,盘膝而坐,两手摊开,掌心向上,一旁巨樽残留半捧酒,蓝光荧荧,袅袅气丝向上,融入晨雾中。
“呵,这小子倒是用功,不过酒液是补药,喝上一些,加以炼化,胜过炼体半年。”句芒说到此处,口水直流,小步走过去,抱住巨樽,仰头喝个精光。
洪崖已然开眼,笑道:“今日到此为止吧,你喝起来没完,既然两国签订协议,改日让徐骧送一些,你尽情喝个够。不然你又睡上一天,岂不耽搁正事。”
句芒嘿嘿一笑,打趣道:“不会,不会,昨夜酒瘾过了,就不再想。八大仙人好生吝啬,既有这等美物,不用来招待我,留着干嘛。”
洪崖道:“你还没发现么?这酒运不得,一旦离开酒池太久,就变了味道,你是品酒大家,应该知道的。”
句芒仔细回忆一番,发觉巨樽的酒差点意思,经过一夜蒸发,少了甘冽,酒液激荡在口腔,变得温和顺滑。
“确实如此,说来属于正常范畴,越是稀罕之物,无论保存,还是使用,条件甚多。”
两人论说一会儿,翻来覆去总是那些东西,洪崖异常焦急,接住话,打断道:“行了,行了,日头快落山,赶紧说线索吧。”
句芒似乎意犹未尽,抿了抿嘴唇,道:“跟我来吧,动手少不了,你可有心里准备?”洪崖连连挥手,示意快点动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酒池半山腰,句芒走走停停,指挥洪崖敲打崖面,走了三个半圈儿,才敲到一块空砖,声音闷沉。
“到了,快退开!”
洪崖双掌抵住巨石,猛地发力,吭哧吭哧半天,崖面没一点反应,他脸色微红,瞥了一眼句芒,“你确定是这儿?会不会弄错了?”
句芒虎眼一瞪,满脸怪异,大喝道:“我弄错了?你做什么吃的?打起架来雄赳赳的,谁知是银样蜡枪头,你再来,要还推不开,你直接跳下去算了。”
洪崖笑笑,显得不好意思,摆开阵势,腰马合一,基础法门汹汹流转,砰的一声,两掌砸了上去,石峰微有晃动。
他怒吼一声,集中气力,一块半人高的石门慢慢挪动。洪崖欣喜万分,心想地点果真没错,这人终于靠谱一次,加大力气横推。
石门倾斜立着,洪崖累得精疲力竭,歇息一会儿,燃气成火,侧身进了山洞。
山道不大,一个人堪堪通行。地面泥泞湿滑,积水顺着崖壁流淌,火光映照下,斑点闪烁。
“湿气那么重,像是才开挖的。”句芒吸溜一下鼻子,就弄清状况,脸色极度兴奋,似乎不远处有重大宝藏。
洪崖五指并拢,真气冲爆,火头涨大,看清崖面是由利器挖通,顺畅无比,走了那么久,痕迹无一丝变化,看来是一削到底。
到了地底,两人目瞪口呆,眼前是个巨大雕像,通体漆黑,直直立在那儿,身体两侧长一排细爪,挤挤挨挨,将近百余只。头顶是弯角,雪白锋利,两两相对。眼珠硕大,一上一下分布,嘴巴长在中间,露出三两根尖牙。
“这是什么名堂?”洪崖觉得自己渺小至极,仰着脸,心神不定,说不出是惧怕,还是骇异。
句芒拖着镣铐转了一圈,咂嘴道:“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百足火螭,这玩意向来生活在炎热地,怎么在这儿?谁会下大功夫,弄这无聊事?”
洪崖绕着百足火螭看,心想个头真不小,起码比冰鸳大上十倍不止。
“我跟你说啊,这玩意生命力极强,千万别招惹,洞上面就是酒池,极易燃烧,万一醒了来,它吐上一口火,咱俩往哪跑?非成焦炭不可。”句芒用手敲百足火螭爪子,发出叮叮脆响。
洪崖撇嘴,心想:“我躲还来不及呢,怎敢去招惹?”他蹲下身子,瞧见一束蓝光,自细爪那射下,劲气温和,具有极强愈合力。
“看!那是不是‘不冻圣泉’?”洪崖指着妖兽弯折的身体,中间细爪紧紧裹住一圆形物,若不细看,还真难得发觉。
句芒站在那儿,指尖轻弹,一道气箭冲击而去,斩断几根细爪,露出一角。
那里确实是圆球,半径一米,水晕荡漾,蓝色气芒缭绕飞旋,四周崖面上的苔藓,色彩陡然一亮,疯长起来,转眼间,就衍生出藤蔓,垂落在地,散发出浓烈生机。
“哈哈哈,是圣泉,是圣泉,竟然会在这儿,真令人意料不到。”句芒亢奋至极,手指着圆球,向洪崖狂笑,神情歇斯底里。
洪崖直皱眉,不管句芒如何发癫,暗暗思考如何把圣泉取下来。方才气刀斩击,只掉了三五根,而包裹圣泉的爪子,密密麻麻,上万根少不了。
他还在想法子,句芒已迫不及待,十指弹击挥舞,气劲如飞,嗤嗤声不绝于耳,从开口处向外斩击,一会儿的功夫,细爪就掉了十分之一,速度如此惊人,就这样下去,要不到一个时辰,就大功告成。
句芒似乎陷入疯魔状态,真气无穷无尽,尖叫着发功,细爪纷纷扬扬,撒落在地,也有不少落在他身体上。
洪崖看得真切,细爪刚落下,颜色渐渐变得晕红,到了最后,是一道道火柱滑落,句芒毫不知觉,仍是癫狂模样,全身沐浴火海中,就连眼眸亦是淡红。
圣泉悬在半空,只有小部分被细爪扣住,蓝光喷射,一阵阵波光,如海浪涌动,山洞淹没在其中,两人受到波及,登时耳目澄净,脑海从未有的清醒。
句芒停下来,砰的一声,瘫倒在地,“哎呦喂,我干了什么,怎么如此疲惫?”地面细爪汹汹燃烧,几秒点亮大片地面,痛的句芒嗷嗷大叫,“洪兄弟,洪兄弟,快来救我,烧死我了。”
洪崖见到处是火浪,简直无法下脚,句芒叫声越发凄惨,在地面胡乱滚动,染上大量火浪。他只好施展“游龙术”,在火海中穿梭,一把抓住句芒,顺手扔飞,落在隧道入口。
百足火螭细爪停止掉落,圣泉仍挂在半空,没半点掉落迹象。
洪崖有些好奇,圣泉表面光洁,没有外物支撑,怎会浮在那呢?难道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句芒借助泥水灭火,连续翻滚十几圈,才瘫倒在地面,半天不动一下,喘气道:“别站那瞅了,飞上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崖点头,足尖点地,身体轻飘飘上浮,一靠近圣泉,他顿时神清气爽,动作都变利索多了。
他看了会儿,就发现其中猫腻,圣泉表面包了一层透明薄膜,还连接着百足火螭,妖兽身上也是一层透明膜,倘若不近距离察看,根本难得发现出来。
洪崖用手敲打,圣泉咚咚作响,指甲轻轻划动,一丝痕迹都无,看来薄膜不是凡物。
句芒已站起身,抬眼望了许久,问道:“洪兄弟,圣泉有什么问题?”
洪崖纵身跃下,向他说明状况,句芒听完,拖着镣铐走进妖兽,五指探抓,鳞片叮当脆响,滴落一阵阵火花,震的他连连退了几步。
“好家伙,这层薄膜够硬了,我一掌击去,有开山裂石之威,岂料竟毫无反应。看来寻常火焰烧不透它。”
说着,眼光瞟过来,脸上似笑非笑,“洪兄弟,你是炼化过玉石的人,这事就交给你了,老哥哥我负责把风,你看怎样?”
洪崖笑道:“我还有得选么?”
“没有!”句芒说得干脆利索,摆了摆手,寻个平坦地,坐下了。
洪崖撸起袖子,跃到高空,稳住身子,双手打开,两道火焰喷出,裹住圆形圣泉,发大气力,准备一鼓作气,融掉薄膜。
他想到欧丝之野炼药手法,五指缓慢弹动,控制住火候,把气箭集中到一处,从某点烧起,渐次扩大范围。
事情往往出人意表,洪崖无论怎样调控火候,薄膜仍是无动于衷,不起一丝变化,蓝光不时冲散,把黝黑烟灰震飞。
句芒看似随意,心中焦急分文,等了把半个时辰,忍不住叫道:“洪兄弟,到底怎样了?有进展没?你也说句话啊。”
洪崖亦是慌乱,敷衍道:“快了,快了,我比你更急呢。”
他加大火候,拿出五成功力,火浪呼呼爆裂,似激流冲荡,山洞内轰鸣作响,摇撼生威,碎石弹射乱飞。
洪崖心知功力到了五成,已是极点,还往上增加,没任何意义。他眼光下看,句芒站起身,脖颈伸长,两眼熠熠生光,显是怀抱极大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