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进去，洛成翔不知道她进图书馆要做什么，也跟着她走进去。
她站在还书台前，忽然苦笑了一下，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丝色彩。
大四第一个学期结束的那天，她还书的时候发了会呆，于北辰一直在她后面站着，提醒她：“段同学，到你了。”
调皮的于北辰啊，有点坏痞却又可爱到让人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那年他送的发花，现在扎在头发上呢，她解了下来，有些乱结的长发一泻而下，披在她的肩膀上，落到腰间。
发花轻轻地放在手心里，她不敢去触碰那些小小的雏菊形的花朵，生怕一碰，它们会和于北辰一样消失不见。
洛成翔心疼地捋直她的长发，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人，静得可以不引起任何注意，但你却能强烈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的快乐很安静，她的悲伤也一样的平静。但是这样的她，所得到的快乐或者悲伤总是会比别人多的多。
洛成翔的电话又响了，突兀的响声怕惊扰了她的心绪，他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张瑾打来的：“小嫣在哪里？”
“我带她来新大的图书馆了。”他背过身去小声答道。
段小嫣朝图书馆门口走去，站在那里发呆。
“不该去那的！”张瑾着急了，“图书馆是她认识于北辰的地方，她这人我了解，她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就算难过也憋在心里，我怕她出事啊。”
“那我带她回去。”洛成翔急急地说了一句就挂了，因为他回头看不到段小嫣！
他跑出门口，有一群人围在那里，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什么，他挤进去，段小嫣疲倦地躺在地上，像受伤的小鸟，连呼吸都那么孱弱！
他送她去了医院，是另一家医院，怕她醒来会疯狂地找于北辰。
张瑾和小美得知后也很快赶了过来。
经过昨晚的事，每个人都身心疲惫了，生命的悲欢离合来的太仓促，也太真实——真实到你不相信那是事实。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段小嫣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句话也不说，不哭不笑，什么表情也没有，要真说有，那就是“呆滞”。张瑾和小美趴在床前睡着了，洛成翔坐在外面的长廊里想着昨晚的事，心情亦是沉重不堪。
段小嫣悄无声息地爬下床，刚打开病房门，洛成翔看见她就立马站了起来，担心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她。
她不理会他，自己在走廊里慢慢地走着，也不知道心里想去哪里，就只是想走，不停地走，不要停下来，因为一停她的心就觉得好痛，痛到窒息！
他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心疼的眼神始终放在她的背影上。
她走到了最后一个病房便停住了脚步，这里只有一个窗口，没有拐口也没有出口。窗口不太大，能看见宽广的外面，她盯着外面的一大片建筑物，天空亮亮的，蓝蓝的。
“你们都走开！走开，肮脏的东西，都给我滚啊！”
最后那个病房里传来熟悉的嘶喊声，那般绝望那般恐惧，间杂着扔东西的声音。
她的意识忽然缓了过来，她打开虚掩的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洛成翔本来想阻止她，但他不忍心，于是便跟着她进去，准备和病房里的人道歉。
“小嫣？”
段德天看见段小嫣走进来，身上也穿着和季丹丹一样的病服，讶异不已！
季丹丹缩躺在床上，脆弱的身体不住地发着抖，嘴巴再哆嗦，眼睛却惊恐地大瞪着，眼角湿湿的全是泪。费云坐在床上用身体护着女儿，冲床前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吼道：“别来烦我女儿，你们滚！都给我滚！没一个是好人，没有一个是好人呐！”
费云咆哮着哭了起来。
两个警察是来调查昨晚季丹丹遭****的事情，见当事人情绪激动失控，他们面面相觑，只好改天等季丹丹情绪稳定下来再说了。
“段先生，你们放心，昨晚犯案的那七个人都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一个警察对段德天说道，“你们先安抚好季小姐的情绪，我们不仅要调查季小姐的案子，还要调查死者于北辰和她之间的关系。我们改天再来，希望得到她的配合取证，让我们早点结案，对你们也有个交代。”
段德天无力地点点头：“知道了，不送了。”
两个警察相视一叹，一前一后走了。
“小嫣，你出什么事了？”段德天走到段小嫣面前，看着眼神空洞的她担忧地问道，“你们两个孩子都出了什么事啊！”
段德天声音有些沙哑了，两个女儿同时在医院里，一个精神崩溃，一个精神萎靡。而费云本来情绪就变化无常，自从她见过季响之后就经常莫名其妙发脾气，自言自语。段德天忽然感觉整个家即将面临支离破碎的命运。
段小嫣不理会父亲，径自走向季丹丹那边去了。
“伯父，你好。我是小嫣的朋友洛成翔。”洛成翔伸出手和段德天握手道，“小嫣她……”
“季丹丹，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小嫣竟然抓着季丹丹的肩膀，要把她拉下床。季丹丹一边抓紧床沿，一边喊救命。
“臭婊子，放开我女儿，离我们远点！”费云扯着段小嫣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上。
洛成翔这才知道原来费云不是段小嫣的亲生母亲，看情形也大概知道这个家的关系了。
他扶起小嫣，摸着她的头：“疼吗？”
从昨晚开始，他印象里的她就已经变得越来越遥远了。以前，她优雅又要强，说话留三分，哪会像现在这样暴躁、不理智？
“费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不就是恨我妈妈占据了季响的爱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每次骂我臭婊子，其实就是想骂我妈对吧！”段小嫣挣脱开洛成翔的拉扯跳起来，指着费云的鼻子怒吼道，“当年季响和我妈妈是相爱的，是你的父母为了钱出卖了你，拆散了他们。你多可怜啊，你的老公不爱你，你父母利用你挽救企业，你的女儿和你一样爱抢别人的男人！你们多可悲，多可怜呀，我瞧不起你们！看——你们现在得到惩罚了，这是老天爷对你们的惩罚。不是你们的，你们偏要抢，抢到头来你们又得到了什么！”
几乎是耗尽所有的力气在咆哮，几乎是将十几年来受的委屈和痛苦一并倾泻，段小嫣的胸腔里满满的一缸怒气。她感觉心口在发热发烫，可是心里又堵得慌，她想骂人，甚至想打人。她喘着急促的呼吸，嘴巴和眼皮都气得抖起来了。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
格外的安静，除了段小嫣和季丹丹的喘息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段德天像木乃伊一样站着，头低低垂下来盯着光滑的地面，眉头已然蹙到一块去了。费云呆呆地坐在季丹丹旁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面上是死灰般的颜色。季丹丹缩着身体，把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洛成翔尴尬极了，他不了解这个家庭曾经发生过什么，看到一向冷静自制的段小嫣这会竟发了疯一样地怒吼，她好像承受了很多不该她承受的折磨，上辈人的悲剧却让她来受苦。
“原来她的心里有这么多的秘密，有这么多的痛苦。”洛成翔心里苦叹道，他才知道自己从未走进段小嫣的世界里，对她的了解那么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