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这个宫城一切如旧。
朝堂之上,楚王正与众位大臣议政。
昨晚楚王饮酒至深夜,早上醒来酒醉未去,脑袋疼的嗡嗡响。众位大臣看楚王心情不好,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楚王生气,互相扯皮推诿,不谈正事。
户部尚书郑待问从百官中大步走出:“臣有本要奏!”
其余大臣皆是一愣,这个郑待问,从不拉帮结派,也不接受下面的人的贿赂,经常直言极谏,很多手里不干净的文武百官,对他是恨得牙痒痒。
“准奏!”楚王懒洋洋地说道,酒糟鼻红得发亮,他响亮的打了一个酒嗝,两只眼眯起来盯着户部尚书。
“淮南一带旱灾蝗灾接连而至,百姓种的庄稼颗粒无收,很多人失去了家园成为了流民,甚至有上千的流民因为找不到吃的饿死在路旁。各地州府纷纷上奏,请求安置流民的方法。”
“臣恳请皇上拨款赈灾,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
户部尚书郑待问的话,如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湖面,引发了千层浪,大臣们顿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饿死?没有庄稼吃,就不会吃别的东西吗?可以去山里打猎,水里捞鱼呀。”楚王不满地说道。
听到楚王这句话,郑待问心里明白楚王的愚钝无能,身居庙堂之上,他根本就不清楚底层人民如同地狱一样的生活,平日里,丞相朱传青与他的一众党羽,只给楚王报喜,其他不好的消息一律隐瞒,让楚王沉浸在大楚国人人安居乐业,太平盛世的假象里。
“皇上,这山,早就被流民吃空了,哪有什么猎物。没有粮食的流民扒树皮啃,吃野草的坑,有的人饿极了,甚至去吃观音土,活活地被胀死。”
“臣恳请皇上拨款拨粮,广济流民,另外,臣也恳请皇上减免税赋,这样一来,就算是毫无收成的百姓,也不会因为剿不起税,而流离失所。”
众位大臣听到这话,顿时反应激烈,好你个郑待问,你要减免税赋,这不是要断了文武百官的财路么!往年一层一层地搜刮下来,各级官员都有肉吃,这下可好,就要连汤都没得喝了。
“竟然如此惨烈?丞相,郑大人所言,是否属实?”楚王把目光投向丞相朱传青,等着他回话。
此时其他的大臣们也都把目光投向了丞相,若问这天下谁的土地最多,那自然是他们朱家了,且看丞相怎么说。
“回禀皇上,郑大人所言非虚。”
“这么说,的确有旱灾一事,丞相对郑大人所提的新税法一事,可有异议?”
“新税法一事可暂缓再议,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没有粮食可吃的流民,臣今日早朝正要说此事,没想到被郑大人抢了先,臣同样恳请皇上拨款赈灾,救济百姓。”
“朱丞相不愧是我们大楚国的栋梁,百官之表率,好,一切按丞相的意思办,你与郑大人一起解决淮南旱灾一事,至于推行新税法一事,先看赈灾款效果如何,再议不迟!”
“皇上圣明。”丞相拱手叩拜。
郑大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楚王摆摆手,示意他已经累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既然没有别的事了,就退朝吧。”楚王示意。
众位大臣恭送楚王离朝。
文武百官逐渐离去,郑待问仍然留在朝堂之上,皱着眉头,显然楚王同意拨款赈灾,并没有让他满意。
郑待问深知,拨款赈灾只能暂解燃眉之急,且不说这赈灾粮能否全部用在灾民身上,而不是进了贪官的口袋,要治本,还是要推行新的税法,可惜楚王全听丞相的话,丞相一句话就把他提议的新税法给打发了,这大楚国,究竟是楚王的,还是他丞相的?
烂透了,烂透了,郑待问连连摇头,只可惜丞相势力根基稳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垂手哀叹,一点实事都做不得。
丞相这时也并未立即离去,郑大人与丞相互相向彼此看去,没想到目光竟然对上了,郑大人目光如炬,毫不退却,丞相满面笑容,点头示意了一下,兀自离开了。
丞相下了朝,并没有回到府邸,而是与楚王在书房喝茶。两名年轻貌美的宫女服侍左右,一个给楚王扇风,一个轻轻地按摩楚王的肩部,楚王微闭着眼,显然很享受。
“皇上,敢问我妹妹最近如何?”
“她呀,都挺好的,最近忙着给太子张罗婚事,听说看上了你们朱家的一位,正准备哪天召进宫来,跟太子见见面。”
“臣之前在兄弟家里见过那个女孩,名叫红锦,模样不错,知书达理,的确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哈哈哈,既然丞相说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了!相信太子一定会满意的!择日就宣进宫里来吧,太子也大了,是该给他娶个太子妃了!”楚王说道。
“皇后的意思想必也是如此。”
“不说了,来来,陪我下两盘棋,最近我看了一本棋谱,写的不错,正好你来了,陪我练练手。”
“臣遵旨。”
两个太监迅速取来棋盘,玉石做成的棋子光滑圆润,摸起来就像少女的皮肤。
棋盘摆上,黑棋白棋相继落下,化成复杂多变的棋局,可是无论怎样变,楚王的黑棋始终占尽上风。
“皇上果然棋艺精湛,臣自愧不如,皇上读的是哪本棋谱,臣回去也要拜读一下。”
“哈哈哈,这棋谱送你了,回去好好读读,读完回来与本王再下!”
“已经快午时了,丞相干脆不要回去了,与本王一起用午膳吧。”
楚王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命人取来地方新上贡的美酒,“光喝茶有什么意思,来,我们喝酒。”
丞相看了一眼楚王的酒糟鼻,面色不动,说道:“那臣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门前候着的小太监们早已习以为常,此时仍是白天,一国之君不理朝政,却已经开始了饮酒作乐,或许,不止是君王,整个大楚国上上下下,也已经早已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