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校园里,有很多人行注目礼,真叫人浑身不自在。杨粒粒信步走到了操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散步呗。这儿总碰不到熟人了吧。正暗自庆幸,听到有人叫“杨粒粒”,惊奇的语气。杨粒粒硬着头皮回头,是赵海平。
“What are you doing here?”他问。真是晕啊,咋一看到英语专业的就用英语呢,两个中国人在中国大地上碰到,却用英语交流,看来全球化趋势还真是势不可挡呢。
“没事。在这瞎逛。”
“好巧哦,我也是,不介意一起吧。”
“当然不会啊。”
他把她带离操场,走在学校主道上。途中不断遇到赵海平的同学,其中一个阴阳怪气地说:“海平,不错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杨粒粒身上扫。杨粒粒便逃也似的在前面走得飞快。
“粒粒,你慢点,穿着高跟鞋小心崴脚。”赵海平不理会他那些嘻嘻笑的同学,追上杨粒粒。
杨粒粒突然停下来:“不逛了,我该回去了。”
“你生气了吗?”赵海平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
“我累了,走不动了。”
“我背你。”他急忙说。
“什么?”杨粒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没,我是说我送你回去。”赵海平脸涨得更红了,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杨粒粒礼貌地拒绝:“不用,大白天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路,是吧。”
“让我送送你,反正也没事,陪你再多走一段说说话也是好的。”
说到这份上,杨粒粒不好再拒绝。走了一段,赵海平突然开口:“杨粒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可爱,而且身材很好?”
杨粒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谢谢夸奖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赵海平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自诩随机应变处变不惊的杨粒粒这会儿也有点乱了:“没有啊,不然我们怎么会一起散步呢?”
“你这是安慰我,我知道。可是你知道么?考研复习得那段日子,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书看累了偷偷看你。你的作息规律我都很清楚,所以常常在路上碰到,这不是偶然。我只是想陪着你,看着你就好……”
杨粒粒听得又感动又难过。上次他跟郑杰起冲突的时候她就明白他的心意了。他如此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因为在乎。
“谢谢你,别说了……”杨粒粒试图阻止他的表白。没有结果的表白,两个人都难过。
他顺从了,转移话题:“以后我们都不在一个省,更别谈一个城市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丢三落四找东找西的。还记得你在黑板上写有没有人看到你的德语字典。”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怜惜,杨粒粒看得真真切切,心狠狠地疼痛了一下。这跟爱与不爱是无关的,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爱不上,但是一想起就是会有隐隐的心疼,因为那份明知不会有回报仍然付出的痴情。
“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真想以后来南京看看你。”
“到时候找我玩。”杨粒粒微笑地看着他挥手再见。一转头,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不擦,是因为知道他在后面注视自己的背影。
忽然地,就想起他来,那个从高中起就一直关注自己的人,也是这样的眼神,全心全意不顾旁人猜忌、取笑、或是质疑的眼光。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此露骨的表示自然闹得全校沸沸扬扬,杨粒粒莫名其妙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时常在路上听到自己的名字和他牵扯在一起,上趟厕所都会看到女生在后面对自己指指点点,只觉一番平静被破坏,满腔怒火化作对他的粗暴和冷漠。拒绝他的任何邀请、礼物、甚至是遇到的可能性。远远地躲开他,不理会他黯然失望欲言又止的受伤眼神。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丝丝缕缕的联系却从未断过,仿佛冥冥之中有根线牵扯在中间。尽管再未碰面,却是陆陆续续的有他的消息,源源不断。他复读了,他上大学了,他进校篮球队了,他生病住院了……而杨粒粒也不知从何时起接受了他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久前收到他的短信:当我平静地看着你的照片你的日志,我知道我已经放下……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涌上来。有些东西永久地失去了,杨粒粒拼命地想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痛,当初失去周正明都没这么痛过。
七年了。忽然明白,她失去的是一颗七年如一日对自己毫无保留真真切切的心。
“回来得正好,来来,帮我搬东西到校门口。这些都要寄回去。”翟雅笑容可掬地指指身后鼓鼓的几个大包包。
“美女啊,你放着那么多力大如牛的男生资源不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杨粒粒奇道。
“远水救不了近火,关键时候还是室友靠得住。”她答道。
好吧,顾不得形象了,反正平时也没啥淑女形象。杨粒粒豁出去了,穿个旗袍正好不用挽袖子呢,杨粒粒左右开弓,一手一只沉甸甸的大包,跟练醉拳般跌跌撞撞地迈向校门口。忘了换下高跟鞋了,真是自讨苦吃!看着前面穿运动鞋的乔巧和王琳箭步如飞,领先自己老远,杨粒粒心里暗自叫苦。
热,累。杨粒粒一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时停下来抹把汗歇口气再走,怎一个“狼狈”形容得了。翟雅在邮局里面填表称重,杨粒粒和乔巧在外边等。王琳回宿舍整理东西去了,她也要寄。瞧瞧,一个个提前意识如此强悍,又不是今天就走。等待,是杨粒粒心中最无敌的无聊,她走来走去瞧东瞧西的来排解。六月的天气如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杨粒粒正担心马上就要下雨了,翟雅少有的大惊失色:“看到我钱包没,我所有的现金都在里面呢。不见了!”
乔巧和杨粒粒面面相觑,还真没在意翟雅的钱包。
“刚才好像把它搁柜台上了,后来走进去称寄品重量好像忘了拿。”翟雅回忆。
“你有没有把它放在王琳的包里面?”杨粒粒心存侥幸。
“应该是没有。我打她电话问问。”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大家这才想起刚才走得匆忙她很可能没带电话。
乔巧当机立断:“这样吧,粒粒你先回去看看钱包有没有落宿舍或是王琳包里,然后马上打电话过来,没有的话我和翟雅便马上报警。”
“好。”翟雅和杨粒粒异口同声,不错的主意。杨粒粒马上往回赶。开始下雨了,很大的雨点,很稀疏构不成威胁。可是雨点仿佛有意报复粒粒对它的轻视,很快发展壮大成倾盆大雨。该死!杨粒粒左顾右盼,看到有校车疾驰而来,哎,可惜早得塞满满的了。跑吧,跑也白搭,就她那高跟鞋加旗袍能和大雨抗衡?但是翟雅她俩在心急如焚地等着呢。这样想着,粒粒加快了步伐,盘起的头发都跑散了,披头散发全身湿透在雨里面狂奔……
问了王琳没有,再翻箱倒柜地找。“你们报,报案去吧。”杨粒粒喘得话都快说不出了。
再打过去,她俩手机都忙音。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雨早停了,天空放晴。天空透彻清亮。外边的植物越发绿得发亮。真是好兆头,不是么?乔巧和翟雅就在此时走进宿舍。
“怎么样,找回没有?”杨粒粒满怀希望地迎上去。
“找到了吧。”王琳看着她俩神色无异样啊。
翟雅摇头:“监控录像很模糊,只有一个人很清晰。”
“是他拿的么?”杨粒粒问。
乔巧扑哧笑出来:“就是你啊,穿个旗袍,还跟个兔子一样,蹦来蹦去的。”
“啊,杨粒粒被怀疑是……”王琳惊叫出来。杨粒粒也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忧虑,不该走来走去的惹人怀疑,而且自己跟翟雅一起的话肯定被认为很清楚钱包在哪,具有作案条件。
翟雅无奈地笑:“王琳,你想象力真够丰富的。就是那会儿在我旁边的两个男生干的,可惜很模糊,看不清楚脸,整个看得最清楚地就是一条旗袍晃来晃去。算了,找不到了。想不到我们快毕业了跟法律跟警察打了交道。”
“哎,跟他们打交道准没好事。”王琳叹气。
“总是这样的,期末是多事之秋,要走了想趁此机会捞一把,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学生。”乔巧边说边摇头。
杨粒粒正想发表意见,被电话打断:“杨粒粒,我今在校车上看到一个穿旗袍和高跟鞋的女生在雨里跑,她披头散发的看不清楚脸,但我立马就想到你了。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你?”
“你见我穿过旗袍么?”杨粒粒不料这一糟糕透顶的一幕居然被他看到。
“没有。所以我才不确定啊。可是她的风格太像你了,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会这么做。”
“你什么意思?”杨粒粒不高兴了。
郑杰嘿嘿地坏笑着。他转而又问道:“到底是不是你啊?”
杨粒粒泄气道:“好吧,最糗的都被你看到了。是我。”
“果然,哈哈。”郑杰开怀大笑。要是他在面前杨粒粒真想拿手机摔他。
“别激动,”隔着好几个宿舍区,郑杰仿佛都能看透她的心思:“你怎么样我都是喜欢的,我就怕你感冒了或是扭伤腿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杨粒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前后经过告诉他。刚才还在觉得天意弄人,希望周正明和郑杰的出场顺序换换,此时她不再不安,爱是包容和仁慈,何必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