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当枪手的公交车上，杨粒粒感慨自己实现了小时候的梦寐以求的理想，只是没想到以这种方式。一部《狙击手》的电影曾让她有此雄心：目标、策略、瞄准、射击、撤离……小小年纪就无比喜欢那种直接和冷峻，但是直到长大都未曾具备。
应该是网上兼职投简历引发的吧，有人联系她说让代考英语，是成人自考。不知道是什么考试，反正从未体验过，杨粒粒就冲这一点二话没说应承下来。当她兴高采烈地回到120宿舍宣布这一决定时，未料遭到一致反对。
“你这是自毁前程啊，杨粒粒。万一被抓到，会开除学籍的，这可不是开玩笑！”乔巧苦口婆心到近乎痛心疾首。
“违反道德呀至少，你帮人代考对其他人多不公平啊。”王琳竖起道德旗帜。
“说给你多少钱了吗？”翟雅问到。
“没有。对方没提。”
“我就知道，小心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翟雅一针见血。说实话，经过一提醒杨粒粒这会儿还真怕把自己给搭进去。可越是因为有危险，她就越想冲破重重阻挠去做。真是无可救药。
“只要是不犯法的事情，我都要去体验一遍。”她说。
“可道德还在那呢。一夜情也不犯法，你也要去体验吗？”王琳继续坚守着道德防线，不客气地反驳她。
“那个我肯定不试。可是代考不一样，应该不违反道德吧。好像有点，是越界了些。那我心里不平衡啊，从小到大那么多考试残害过我，我为什么不能够借此机会游戏一下呢。至于后果嘛，等会儿，我去百度下。”最后一句话真是够极品的。
百度下来，杨粒粒信心大增，几乎没有代考者啥事嘛。不过，这事她可真不敢告诉郑杰，他肯定有办法阻止她的。见她去意已决，众姐妹只好叮嘱她不要带自己的任何证件，不要透露任何个人信息。
翟雅也无奈：“让她去吧，我看只要不让她倒贴她都会去。”还真是了解她哈。
“如果被抓到局子里去了，千万别说认识我们啊，我们都是不知情的。”乔巧笑。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跟警察叔叔报告说你们是共犯，要么我就说是受你们唆使的，哈哈。”
“你敢，你个害人精……。。”王琳终归也无可奈何她的顽固。
出发，杨粒粒将门轻轻一带，没关住王琳的叹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张乌鸦嘴。
是去给一位比自己大五岁的姐姐代考，法律专业。杨粒粒顿时觉得倍儿有安全感，万一被抓了这学法律的能不能給辩辩呀。这姐姐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一切都是她丈夫张罗的，他叮嘱杨粒粒一定要记好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等信息，监考老师若是盘问必须做到倒背如流，一个大学生这点心理素质该有吧他如是说。随后他就现场模拟起来，杨粒粒居然有条不紊地有问必答，而且全部正确。
“很好，忘了你自己是谁，迅速转变身份。”杨粒粒听后跟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
“你去吧。”杨粒粒接到命令，立马大踏步前进，感觉自己将赴刑场，步步悲壮。
“回来，回来，同学……”杨粒粒疑惑地走回去。
“错了。考场在那边。”男子一副强忍住笑的表情。杨粒粒也不理会，掉转头就走。
“考完打电话给我，还在这见啊！”身后传来叮嘱。
“好。”杨粒粒大声回应，头也不回。
先检查三个证件，考生签名，然后是仪器测试有无携带作弊设备。监考人员是俩老人，看起来是对夫妇。他们压根儿就没对照照片和考生本人，其实对照了也没用。三个证件上的照片诧异之大如同三人。如此之顺利，简直难以想象。在路上设想了好几种应对质疑自己太年轻的说辞：我女儿都三岁啦；真的看起来年轻吗？看来花在美容上的钱真值了；我整容了……现在看来都没用了。
好吧，暂且收起这种巨大的失望，做试卷吧。浏览一遍，亲娘哎，容易得一塌糊涂，出这样的题目简直是有辱答题人的智商。
一口气做完。吓一跳，才用了二十来分钟。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奋笔疾书，没一个人交卷的。枪打出头鸟，不能暴露身份。杨粒粒看窗外，余光发现监考老师看向自己，忙低头看试卷做沉思状。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生起身交卷。真是救世主啊！杨粒粒按捺一颗活蹦乱跳花枝乱颤的心，缓缓起身，款款前行，优雅地将试卷交了，跟老师礼貌地一点头，方拿着自己的包盈盈走出直到出口处。她这时才敢大踏步前进，跑到会和处掏出电话：“我做完了，在刚才那等你。”
“我在右侧的巷子里，你过来吧。”对方说。
杨粒粒一听巷子就警觉起来，这种地方不是新闻里常报道出事的地点么，虽然这是大白天，自己无财也无色，万一碰到个变态以杀人为乐还编号吗也说不定，杨粒粒便断然拒绝道：“我不过来，你来这吧。”
“好吧。”对方当即挂断电话，两分钟后出现在眼前。他开始询问考试的种种状况，包括监考老师是否怀疑身份，考的试题等等。杨粒粒一一作答。对方很是满意。
杨粒粒有种大功告成的成就感。她笑笑：“那我走了啊。”
“啊？”对方大跌眼镜，“还没给你钱呢，另外你证件没还我啊。”
“哦，对对对。”杨粒粒忙不迭地把证件给他。他嘿嘿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早准备好的钱来塞进她手里：“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啊！”
“只做一次，下不为例了。”杨粒粒跟罪犯似的赶紧逃离现场。回头一看，发现那位男士站在原地不动，正看着他笑呢。直笑得杨粒粒心里发毛，难道这钱是假的？心里狐疑着，她却不拿出来，一来自己也不认识钱是真是假，二来这钱是“赃款”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杨粒粒马不停蹄地乘车回学校宿舍。
翟雅拿出验钞灯一一检验，钱是真的。姐妹们纷纷询问考试的惊险过程，杨粒粒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心里说不出来的空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没劲的事，现在才发现并不是所有没做过的都值得一试的。看着那几张半个小时做三张试卷换来的钱，杨粒粒只觉是不义之财，她将它们锁到抽屉的最深处。眼不见为净，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自己还真不是能做坏事的人，认命吧。
又到回家时，喜悠悠怨悠悠。怨的是又要排队了。什么叫神龙见首不见尾呢，看看那队伍就明白了。
女生一般是不排队的，自有男生前来效劳，此时是体现翩翩绅士风度的良机，很多男生是有求必应。常在路上走着能听到这样的谈话：“我要帮一大群美女订票呢，难啊！”表面上无奈苦恼，内心甜蜜着呢。杨粒粒实在无需吃这苦头，郑杰老早就让她把学生证给他了。偏是这个杨粒粒要见证传说中的壮观队伍。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郑杰得独自在寒风中站好几个小时，过去陪下他吧。
杨粒粒恍惚中被郑杰电话叫醒：“迅速起床，待会在你宿舍区门口见。”
“嗯。”杨粒粒嘟囔，放下电话继续睡，一会儿意识到突然惊醒，一看手机五点零五分，距离接电话时间五分钟。杨粒粒于是一个鲤鱼打挺，穿衣不叠被，洗漱完毕涂护脸护手霜。一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正暗叹自己拥有军人素质之际，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从眼前飘过。是王琳上完洗手间回来，眼睛半睁半闭，行动与梦游相差无几。杨粒粒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不会了。时间要紧，既然是一场虚惊。她连忙拎着手电筒出发。
天色很黑，大雾。杨粒粒打着手电看到郑杰远远地站在那里，她小跑过去：等很久了么？”
“刚来的。杨粒粒，我最愿意等你了，一点也不拖沓。”
“呵呵，最后一句话去掉的话，会是一句很甜蜜的对白。走吧。”
到达火车票代售点还不到五点半，队伍却有一百来米了，据说有人是通宵呆这儿排的，而售票时间是八点半。这什么情况啊！杨粒粒站了会，哈欠连连。
“没睡醒？”
“是啊，你不知道在云南那次，我和叶子伊莲三个日夜兼程的，在公车上站着都睡着了，错过好几站又坐回去。”
“你说你怎么才能让人放心呢？过来，靠我身上睡会。”
“这个……”杨粒粒环顾四周，“不太好吧。”
郑杰二话不说，将大衣解开，拉杨粒粒入怀。好大好暖和的怀抱啊，这是一个男人的怀抱，属于郑杰的味道弥漫。杨粒粒紧张得厉害，心跳得要碎掉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异性，她和周正明所有的身体接触也只是牵过一次手而已，还是在有恶狗相逼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下，杨粒粒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要催眠曲吗？”郑杰凑近她的耳朵说。
呼出来的气体让耳朵痒痒的。杨粒粒的心麻酥酥的，身体抖动一下，跟触电般。他肯定也感觉到了，不然怎么会安抚她般轻拍自己的背呢。真没出息，杨粒粒自嘲。她突然坏笑一下回答：“那敢情好！我的催眠曲可一直都是摇滚乐哦！”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刁难我！”郑杰做狰狞状要掐她脸，杨粒粒直将脸往他胸口里藏。半天才探出头来，却蓦然看见郑杰的眼直盯着自己，手还是悬在空中的。
“你不累啊，放下来吧。”
他不言语，手落在杨粒粒脸上。很温柔的抚摸，来来回回。
“好嫩滑。”他轻轻地赞叹着。
“Stop，你再摩挲我更加睡不着啦。”杨粒粒抗议，她只觉得脸好烫，快燃烧了。却是这样让人沉溺。
郑杰无奈地看着她。杨粒粒以不客气地表情回看他，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郑杰，我觉得你像只袋鼠，我现在就在你口袋里装着。”
闻言，郑杰哈哈大笑：“袋鼠？我是袋鼠？好吧，那我的怀抱就是我的口袋。杨粒粒，你喜欢吗？”
杨粒粒坦言承认：“喜欢。很喜欢。”
“呦，作为一个女孩子，你就不会矜持下么？”郑杰调侃道。
她认真思考片刻，泄气地说：“我还真不会哎，是不是不够婉约？”
“哥就喜欢你的直接。哈哈。”很奇怪，他也在她面前自称为哥。
天终于大亮了。郑杰跑去买来早餐，他们在寒风里对着吃。杨粒粒吃的慢，豆浆没喝几口就凉了。有人从包里掏干粮，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队伍里不少人在玩手机，摁来摁去的，真不知道里面有啥东西如此好玩。站杨粒粒前面的兄弟眼不离机，从头摁到尾，真叫人佩服。
终于开始售票，速度之慢，匪夷所思。蜗牛看了都要自信心倍增，操作电脑的人不是在售票，而是在破译密码么？郑杰倒是平静着，跟粒粒闲扯。这时迎面走来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初中的同桌么？杨粒粒无限欣喜地跟她打招呼，真的很多年没见啦。于是同桌就顺理成章地插在前面。杨粒粒心虚地回头，见郑杰身后的男生有点不高兴了，便抱歉地对他点头笑笑。
郑杰将一切收入眼底，他低声耳语：“一个还没关系，你同桌不会再让她同学插进来吧。”经他一提醒，杨粒粒脑海中出现了《爱情呼叫转移Ⅰ》里面吃饭的场景，一张桌子演变成一条长龙，不由得心凉了半截：“不会吧，那你后面的兄弟会吃了我的。”
不幸被言中了。一张关系网下来，前前后后插进来七八个。杨粒粒都不敢回头看刚才眼神哀怨的那个男生，一双耳朵却敏感的竖了起来。果然……
“排这也太有压力了吧，这源源不断的插队还让不让人活了？！”
只听郑杰在那打圆场：“大家都想回家，几个小女生也挺不容易的，算了吧。”
“哎，也是，只希望能快点买到票就好。”无奈却理解的语气。
杨粒粒听完心头一热。学生何必为难学生，理解万岁啊！队伍蠕动着。终于快到了，杨粒粒看到自己同桌拿到票时那个激动，胜利在望！真是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不然怎么扛得住呢。到自己了，粒粒迅速报出念叨了千万遍地车次和时间，但听对方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了。”
“怎么可能，刚前面一位还有。”
“那是最后一张。”
杨粒粒脑子有几秒是空白的，她愣在那里。这种类似于中奖的几率被她碰到了，真是倒霉透顶。
“快点！不买走开！”
杨粒粒就木偶似的走了出来，又想起自己好歹要买张不能空手而归啊，返回去的时候有人怒目相对了：“插什么队啊！”
“粒粒，等着吧。我给你买了。”
郑杰挤出来，“最近的票都是三天以后了，都卖光了。”这意味着考完后还得受冻三天。南方的冬天真的是折磨，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还没有空调。
杨粒粒瞥见郑杰票上的日期，不由得数落起他来：“你凑什么热闹啊，能早走一个是一个，干吗也多呆三天？”
“回家不让玩电脑，我要在宿舍补游戏。”郑杰满不在乎地说。他明明就是担心她，要等她一起走，又怕她自责，还不承认。哎，票都买了，又能怎样呢。杨粒粒跳到他面前：“真的？”
“当然真的，真的。”他眼睛看向别处。谎都不会撒。
可爱的谎言。杨粒粒抱住他的手臂，嘿嘿一笑：“就不信。吃饭去，饿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