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一千年前。
连家寺庙内供奉着佛陀，四周蔓延着线香的味道，一众虔诚的人在静静地礼佛。
啪嗒。
细小的声音在佛堂内响起来。
为首的人掀起眼皮四下寻了一圈，除了昏昏欲睡的几个人外，别无异常。
再一回头，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他连忙站起来朝身后大喊一句：“蛮灵！快住手！”
大家齐刷刷回头，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少女嘴角含着笑，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把稀泥。
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团泥顺利脱手，直接砸在了佛爷慈祥的脸上，原本神圣不可侵犯的佛爷瞬间流下了两行泥泪。
“蛮！灵！”
屋子里的一众善男信女都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蛮灵看着他们一张张生气的脸，连忙双手合十，一副虔诚十足的样子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为首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垫子飞出，捎带着精彩绝伦的骂人声：“慈悲你大爷！蛮灵，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连！”
蛮灵嘴巴一咧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死老头，有本事就来啊，怕你不成略略略！”
身后人被气的不轻，抄起香案上的木鱼就要扔。
旁人连忙拽住他：“族长三思啊，这可是百年紫檀！”
紫檀木质紧密细腻，更因为其生长速度极其缓慢，一块能做木鱼的木料生长时间接近百年，业内有一两紫檀一两黄金的说法。
连族长放下木鱼又抄起烛台，旁人又道：“金的，这是金的。”
最后，族长视线停在了犄角旮旯处的一把扫帚上，不放心的回过头问大家：“这扫帚把不会又是什么珍贵之物吧？”
旁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水柳木，满山都是。”
族长心平气和地拿起那把扫帚，声音平淡道：“柳木啊……”
下一秒，他举起扫帚追出去：“臭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一老一小唧唧歪歪的满山跑。
众人一脸习惯了的模样，互相招呼着：“今天就这样，都散了吧。”
……
夜里，族长召集各家当家人在佛厅议事。
近日，各地都受到了特殊胶体物质的攻击，就连金祜禄山附近也常常发现被袭击的村民。
“现在要加快速度让族里的人们学习式神，到时候被不明物攻击还能有还击之力！”
族长的声音严肃至极，与白日里追着蛮灵满山跑的模样截然不同。
另一边，
蛮灵在山里逃窜良久，确定族长老头已经放弃追捕她了，现在才摸黑往回走。
白天闯了祸，回家肯定死路一条，只能到佛堂去凑合一夜了。
蛮灵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只是她刚一靠近佛堂，就听见了族长的声音。
她蹲在门口，隔着一道门缝，里面的几个人都面色凝重，族长更是黑着一张脸。
她正准备转头离开，就听到了一段对话。
“族长，蛮灵需要学习式神的使用吗？”
“她？别管她了。”族长的眼神越过佛堂细小的门缝，然后一字一句道：“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教也教不会！”
！！！
这一句话宛如五雷轰顶！
蛮灵扭头跑走了。
一路上风声呼呼，她却觉得心底的愤怒和委屈一个劲儿地往上窜。
什么叫别管她了？
什么叫她教也教不会？
脚步逐渐变慢，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许久，少女突然笑了出来。
再抬头，她的眼睛闪耀着光芒：“死老头，你不让我学，我偏要学！”
风吹动着树叶，四周寂静无声。
头顶之上，一只大鸟乘着风缓缓飞去。
……
式神的使用，族人们从小都会接触，难的是选择适合自己的通灵兽。
刚准备努力一把，就发现连开始都让人发愁。
蛮灵蹲在大树底下乘凉，各种通灵兽的模样在脑子里反复出现。
村里人的式神兽都很常见，猫猫狗狗，亦或是冷门些的蛇或者蜈蚣……族长老头的式神兽更特殊，貌似是只猫头鹰……
蛮灵咬咬牙，她一定要选个独一无二的式神兽。
到底选什么好呢？
正午阳光很强，光照在佛堂前的柱子上闪着刺眼的金黄。
她眯着眼睛往上看。
说也奇怪，平时没好好注意，现在才发现佛堂柱子上雕画的根本不是梵文，七扭八拐的，反倒像是某种图案……
“动物……吗？”
蛮灵顺着绘线轻轻朝左边歪了一下头，然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狐狸！”
她一拍大腿坐起来，然后又朝右边歪头，发现另外一根柱子上的图案竟然是一只狸猫！
“狐狸和狸猫！”
她盯着那两根柱子笑得很大声。
来往的人都步履匆匆，生怕这个小恶魔又有整人的新方法。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蛮灵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了。
她的式神兽就决定是狐狸和狸猫了！
快乐总是短暂的。
有想法很好，但是去哪里找狐狸和狸猫呢？
白天太费脑子了，以至于天刚暗下来，她整个人就哈欠连连。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了某种低沉的声音。
“东边有水东边地……”
蛮灵猛地睁开眼睛，四下里环顾一圈，什么都没有。
再一闭眼睛，那低沉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她不光听到了声音，还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一根浸泡在水里的铁链子！
……
一连几天，梦中的场景逐渐清晰，由一开始的碎片画面，到后面她甚至能清楚感受到某种生物的鼻息喷在脸上的感觉。
只是每当她要看清楚真相时，便会被一阵大风吹回来。
蛮灵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先是她的恶作剧明显减少了，再有就是她竟然开始看书了！
别人的惊讶并没有影响到她，她现在全心全意都在找关于狐狸和狸猫的记录，直到某天她在一本垫桌角的旧书上看到了一句熟悉的话——东边有水东边地！
这是一本很旧的画本。
上边讲述说此地曾经出现过两只凶兽，他们无恶不作，后来被人封印了起来。
“封印……”
蛮灵咀嚼着这两个字，一阵风吹过，耳朵边轻轻响起了铁链晃动的声音。
她猛坐起来，四周的人却依旧各干各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本旧书，然后在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夜，所有人都静静入睡，一个瘦小的身影像一条鱼儿灵活地跳进了黑暗的大海里。
她考虑过了，既然一切都跟那句话有关系，她就一条路走到黑，直接往东边有水的地方去。
夜里的山中充斥着虫鸣兽语，她的一路上倒是不算孤独。
走了很久，当又一次被一座山阻挡了脚步时，蛮灵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难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
她看着逐渐破晓的天空，正要转头回去，耳朵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流水声音！
她擦亮眼睛看过去，原本结实的山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一条流水。
奇怪的是她只能看见水流动，却看不见水流方向。
她不禁往前走了一步，把手覆在山体上，突然周边景象大变。
一阵大风吹过，脚下突然熠熠生辉，一颗颗鹅卵石都发出荧荧之光，冥冥中像是要指引她到哪里去……
一只脚踩在石头上，那丛荧光便瞬间熄灭了，再退回来，就又重新亮了起来。
少女的心砰砰直跳，她的感觉告诉她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等她。
于是，脚下没了犹豫，一路踩着发光的鹅卵石逐渐深入黑暗之中。
……
一扇石门直入山顶，门的另外一边时不时发出某种野兽的低吼之声。
蛮灵的手轻轻触碰那扇门，尘封已久的青苔灰土瞬间风化，一行大字出现在了门上。
“东边有水……东边地。”
少女的声音像是某种神圣的低吟，呼唤着古老的秘咒。
只刹那，面前的屏障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只震撼人心的巨兽！
独属于野兽的气息扑面而来，造物主的凶恶在其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只被铁链子拴在地上的野兽眼睛里郁结着杀气，尖利的齿缝儿淌出涎水，然后出口竟是人声：“肚子饿了。”
另外被钉在石墙上的一只则是神采奕奕地附和着。
蛮灵看着面前的野兽，它们眼睛里的欲望一望到底：嗜血、毁灭以及仇恨……
这种邪恶的生物能被她遇到……真的是……太好了！
本以为会看见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没想到面前的人突然仰天大笑。
许久，笑够后的某人看着面前的两只，然后压抑着雀跃道：“小狐狸小狸猫，你们两个要不要做我的手下？！”
小狐狸？！
小狸猫？！
狐狸和狸猫的叫声在山中回荡。
它们两个等了这么久，就来了这么一个连大小都不认识的傻子？！
狐狸的獠牙没入一块石头，然后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人类，你看不清你的未来吗？”
然后嘴巴微微用力，那块石头便被咬得稀碎，沙土顺着它的嘴巴尽情下漏。
地上的人非但没被它吓到，反而敷衍地拍手道：“嗯嗯，厉害厉害。”
然后话音一转道：“所以你们两个算是答应做我的小弟了？”
狐狸和狸猫互相对视：老天爷啊，如果它们的罪孽深重请惩罚它俩，能不能别派一个头脑混乱的小屁孩来折磨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