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子疑惑的看了苻云筱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他是?”令月钧问。
“你该不会不知道谁陪本宫一起到秦昭吧。”
“自然不会,殿下请。”
轿中,空气沉凝,以往的一幕幕在苻云筱眼前浮现。
那时苻云筱五岁,沉醉在父皇,母后的宠爱之下,有弟弟云修与苻云筱玩闹嬉戏。家人和乐的美好,是苻云筱久违的温暖,也使苻云筱不愿怀疑,不愿相信自己其实不是母后的孩子。
不放弃这段带着久违的馥郁花香的温暖,使苻云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住这段“亲情”。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她似乎已不似从前那般依赖了。
她笑了笑,这样的她,算是长大了吧。
山上的路崎岖难行,才到山顶,便见山上孤零零的一颗树下立着一个人,面前的人荆钗布裙,却仍难掩风华绝代,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盘着最简单的发髻,发髻上且仅有一支简单的簪子。
苻云筱站在远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曾经日日夜夜的关怀照顾,苻云筱早已视她为母亲一般。令月钧上前,低声向清洲王后白柔挽禀报。
苻云筱低声唤:“母后。”
白柔挽望向苻云筱,原本清冷的面庞不觉柔和了许多,定睛一看,却不由一愣,苻云筱一身浅绿色碧螺纹锦衣,玉冠束发,全身风骨姿容,竟像极了那个人。还未被勾起的缱绻情愫很快被压了下去,她没有在意脑海中出现的奇怪念头,很快恢复了她一向的体贴温柔。
“云筱。”她轻声喊着苻云筱的名字,好似如从前一般,“你受苦了?”
苻云筱摇头,却到底在她一向视为母亲的人面前,到底还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她扑到了白柔挽的怀中,白柔挽最柔软的心中好似被戳了一下,刺痛与温暖同时而至,她轻抚苻云筱的背。
那种明明只有血脉亲情才有的舐犊之情,却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身上。白柔挽心中猛然筑起一道壁垒,将这种感觉隔绝其外。
“你怪母后吗?”良久,白柔挽忍不住问,声音浅浅如同绷紧的细线。
“已经快五年了,母后从没按照约定赴约,但母后却年年派使臣问候,凡有新奇宝贝,也都派使臣一并送来给苻云筱,女儿怎么会怪母后。”
山顶的绿草已经有些枯黄,干瘪地贴在山石之上,秋日的阳光照射在这山顶之上,却显得微弱无力。
白柔挽哽咽了一下,似是有某些决心,她压下对苻云筱多年的母女之情,再看苻云筱,苻云筱在她的眼中已然模糊,“母后不来看你,是因为那本就是一个幌子。”
“什么?”苻云筱抬头看向母后。
“秦昭皇早就知道那是我们联络的地点,不见你,不给你任何消息,是为了保护你。”
苻云筱心中一暖,“那母后此番前来?”
“本宫来,给为了给你一线生机。”白柔挽握着苻云筱的双肩,苻云筱的肩膀因为垫了东西而显得有些厚实,白柔挽手上顿了顿,侧开脸,“云筱,说起来,其实你该唤本宫一声姨母。”
姨母?
“你是姐姐的孩子,清灵夫人,你该听过的。”
苻云筱脑中似有一个霹雳,震惊得看着母后,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不同。
“你五岁的时候,你母亲带你来找我,大概是想为百里敏阳搬到救兵,可是刚到清洲国土,你母亲就被人杀了。”
清灵夫人,她是自己的母亲?苻云筱后退着,理着这一切。
“你的眼神,和当年的姐姐一模一样。”母后抚了抚苻云筱的鬓角,叹了口气,“本宫不能来看你,因为本宫一直在布置着为你母亲报仇,还有……。”
母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似有滚烫的泪无法流下“云筱,不,云儿,秦昭欠你的,欠你母亲的,苻云筱们都要通通讨回来。”
“秦昭是我的仇人?”
“对,杀你母亲的,是秦昭的玄武卫,玄武卫只听命秦昭皇。”
苻云筱看向母后,“母后,我母亲真的是清灵夫人吗。”
“云儿,本宫确定,你不也说过自己梦到过一个红衣的女子,姐姐最喜欢穿红衣。苻云筱的人找到你的地方和清灵夫人遭杀害的地点完全吻合,连时间上都是吻合的。”
母后面沉如水,相握的两只纤长的手指尖发白,“你一定是她的孩子,可是……”
良久,母亲才轻声说。
“云筱,为你母亲报仇,你只用保护好你自己,现在,我还需要你为母后做最后一件事。”
“母后……你要做什么?”
“母后确定你是姐姐的孩子,云儿,你像姐姐,尤其是你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母后苦笑,抚着我的发髻,“除了姐姐的孩子,谁又能有这样一副容貌呢。”她呢喃着。
“母后让你做的事,你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母后,你要做什么?”
“云……”
“你要是母后的孩子多好。”
她抚着苻云筱的面庞,目光中似有一丝痛苦之色闪过,她连忙侧过头。
“云儿,你不知道,你走后,云修整天闷闷不乐,不是低头读书就是学武。我问云修,如果你不是他姐姐,和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他还会这么想你吗?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他说,无论你是谁,你都是她的姐姐,就算有一天你的身份改变了,你也只是你,只是他的姐姐。”
云修?心中升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持剑而立的模样。
“云修,他还好吗?”苻云筱轻声问,从前那个只会跟在她的身后叫姐姐的小孩儿,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为了接你回来,他很用功,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彻夜不眠。”
“母后,那云修他……”
“云儿,其实,不是为你,他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也必须如此,云修彻夜未眠的时候,母后也从未劝过他。秦昭欠我们的太多了,秦昭不是当年的秦昭,以前,它要我们这些附属国年年向它进贡不算,还要送自己的儿子作为质子。如今,它国力衰微,内忧外患不断,是我们讨回一切的时候了。”母后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凶狠。
“母后……”
苻云筱心乱如麻。
天边白云舒卷,错落,凝聚,消散,有鸟儿自天边飞来,苻云筱和才柔挽立在树荫之下,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母后不是当年的母后,她的心境也不复从前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她需要复仇,需要背负这些,她骤然想起凌轩,想起在秦昭度过的时光。
三天三夜,白柔挽让人在山头支起帐篷,众人就一直在山上过夜,不知道皇城如今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