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自由人间自己去解决，案件的真相自然可以去探查。”豹尾伸出一个手指指向郭敏，说道：“这个人要查案就让他自己去查，但是你不可以。”
豹尾收回手指，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看在你们费心费力引我会面的份上，我今天就再多说一些。赵瑞之死，牵涉到亡灵作祟，即使最终真相大白，官府也不会把真实的内情公诸于世，更加不可能修改原判。况且，这案子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件大大的丑事，如果揭破了，对死者不但没有丝毫益处，甚至还会影响他们身后的名声。有些事情，他能做你不能做但是最好都别去做；有些事情，你能做他不能做而你却忘记了怎么做；剩下的事，你二人都不能做，是我要做的。”
郭敏知道即使是小声嘀咕，豹尾也能听到自己所说的话，索性就放开了音量，他对燕十三说道：“我就说这个人肯定在平日里说话就有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习惯，你瞧他这话说得绕来绕去，跟吃口令似的。”
燕十三上前一步，大声道：“真相就是真相，无论这真相如何离奇，如何伤人，终究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个案子我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势必要继续追查下去。”
郭敏也站到与燕十三并肩，向豹尾一揖，说道：“多谢豹尾兄的好意，我二人在这里谢过了。想必就算你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再多言告知我们，咱们就此别过吧。”
豹尾迟疑着向后退了一步，最终像是因为二人的坚持而妥协，说道：“罢了，既然已经沾染了因果，便是现在抽身怕是也已经晚了。燕君，这几日你们也无不用再去继续查探什么，三日后是月圆之夜，我会来找你，到时候让你清楚赵瑞一案的全部真相，了断这件事。”
燕十三抱拳拱手，深揖一躬道：“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多谢豹尾兄了。”
豹尾的身形渐渐淡去，只余下一句话留在月光里，“郭小子，你不必动些小心思，三日后我只带着燕君，你却不能一起跟去。到时候你若是出现，我就不来寻燕君了。”
燕十三看着脸色由欣喜变成失落的郭敏，问道：“郭公子，咱们是回面馆再继续商议一下，还是……”
“还商议个啥？回家睡觉去。”郭敏苦着脸说道：“我现在也好想自己……不是人。”
接下来的两天，燕十三利用闲暇把玉锦城的东、西、南、北跑了个遍，打听着是否有人曾经见过或者听到过她的消息，郭敏也利用自己在官府里的关系遣人去左近的县里帮着燕十三寻找线索，虽然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燕十三的心里依然是感激无比。
十五月圆这一日，城中的百姓大多都是在家团圆，中午来吃面的食客都没有几个人，赵叔于是干脆就在午后提前打烊了。
黄昏时分，却见郭敏一左一右的拎着两坛酒来到了面馆。
赵叔有些奇怪，对郭敏问道：“今日月圆，我和小燕都没有亲人在此，正想着两个人关上门在家里好好吃上一顿，你不在家陪你的父母双亲，却是跑来这里来作甚？”
郭敏把手里的两坛酒放在一张方桌上，嘻嘻一笑说道：“父母每日晨昏定省，也不差在这一日，我打小就吃您老的面，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咱爷俩不是亲人还胜似亲人呢。今天晚上我过来，一来呢，是为了感谢燕兄前些时日尽心竭力地给我出谋划策，跑前跑后的帮了我那么多忙，二来，我知道他在这边也是一个人，想来这月圆之夜更是感觉孤单，于是我就跟爹娘告了个罪，过来陪陪他。咱爷仨正好一起喝上几碗。”
“我看你是馋酒了，在家被爹娘管束得严，跑到我这里偷吃来了才是道理。”赵叔笑骂道：“也算是你有口福，今天是小燕下厨，说是要做几个家乡菜给我尝尝，正好让你给赶上。”
郭敏这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盘菜，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式，他朝着正在灶台前颠勺的燕十三喊道：“燕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真称得是上得厅堂迎南北，下得厨房烹东西呀。”
燕十三向炒勺中撒了一把蒜末，翻炒了几下，转身把菜盛进面案上提前准备好的空盘子里，笑着说道：“就是以前经常做的几个故乡的家常小菜，算不得是什么手艺。”
趁着郭敏走过来端菜的工夫，他低声说道：“豹尾不是说你出现他就不来找我吗？万一……”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跟去的。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就是过来陪你喝顿酒。”郭敏把盘子凑到鼻子跟前，狠狠嗅了几下，赞道：“真香……这菜中。今夜豹尾答应让你知道案情的全部真相，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也可以早一点知道结果。”
“你们都快点过来吧。”这时，赵叔已经在桌上布置好了碗筷酒盅，还盛了满满一大碗炖牛肉，招呼着二人。
“走吧，反正现在时辰尚早，我估计豹尾不到深夜是不会出现的，咱们先陪着赵叔喝酒去。”郭敏端着盘子走过去，放在桌上，顺手打开了一坛美酒。
燕十三洗过了手，也来到桌前坐下，拿起酒坛为赵叔、郭敏一一满上酒盅，最后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盅，
赵叔举起了酒盅，对燕十三说道：“早在东境的时候，就有同袍兄弟对我说起过，天锦城那地方的菜品众多，样样都是人间美味，讲究个色香味意形，形容起来都让人垂涎三尺，却是从来不曾有机会吃过，没想到今天却有这般口福，来，我敬小燕一盅。”
燕十三急忙端起酒盅，说道：“赵叔敬酒，我怎么敢当。这些时日我受您的照顾良多，做几个家常小菜而已，也不值什么。还是我敬您老才对。”
郭敏也举起杯，附和道：“对呀，这第一杯酒理应是敬长者的，燕兄，咱们一起敬赵叔一杯。”
赵叔闻言，大是宽慰，笑着说道：“好好好，那老汉就生受你们了，来，咱们一起干了这杯。”
三个人均是一饮而尽，放下酒盅后，赵叔先挑了一口菜，放在口中咀嚼的几下，点头赞道：“小燕，你这手艺得劲，北方的菜肴的确是与咱们中原大不相同，好吃滴狠滴狠。”
郭敏瞅着桌上的四盘菜，红的晶亮、黄的喷香、白的剔透、还有一盘五颜六色，甚是诱人，一时似是犹豫不决要向哪一道菜先下手，最终他如下定决心一般，先夹了那道黄橙橙的圆形菜品。
“这是鸡蛋？里面是啥，还包着东西。”郭敏又夹了一筷子，咂着滋味问道：“豆腐？”
燕十三回答道：“这道菜叫做锅塌豆腐，用的就是鸡蛋和豆腐这两种食材。先将鸡蛋打散，摊入锅中，在蛋液微熟而未凝时，附上切片后焯水的豆腐，再淋上一层蛋液，待下面那一层煎熟时颠勺反面，并加入清水和调料，焖上那么一会儿，就可以收汁了，装盘前还要再撒上点葱花提香。”
“那这个呢？”郭敏一边点头，一边夹起另一盘白色的菜品，问道：“应该是鱼肉，可是怎么没有刺？”
赵叔笑道：“可是没有刺，小燕光挑刺就用了了足有半个时辰呢。”
“这么麻烦？”郭敏又夹了一口送进嘴里，点头道：“嗯，鲜嫩滑爽，而且最重要是吃着放心，不怕被刺到喉咙。燕兄，我觉得你做个绣娘都没问题，真是耐得住性子。”
燕十三闻言哭笑不得，解释道：“在我的家乡，这道溜鱼片一般都是选用少刺的乌鱼作为食材，将鱼皮剔下，鱼肉切片，在盐水中清洗一遍，再用胡椒粉和姜片镇上半个时辰去腥，裹上一点红薯粉之后下锅油炸捞出，油热后再复炸一遍备用，在油锅里爆香葱姜，加清水和盐调味，水沸后放入鱼片，大火收汁装盘。今天我一时没有买到乌鱼，用的是寻常的河鱼，所以挑刺时用的时间久了一点。”
郭敏用筷子指点着那道红色的菜肴，说道：“这个虾子我倒是认得，就是这做法第一次见识。”
“这是烹虾段，将虾子去头、去尾、去足、去虾线，切段后下油锅炸熟捞出，在油锅爆香葱姜蒜，清水中加入糖霜和酢调味，倒入虾段收汁就成了。”
“难怪吃起来酸酸甜甜。”郭敏给赵叔夹了一段放在碗里，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大嚼起来。
燕十三也为赵叔夹了一筷那盘五颜六色的菜肴，道：“赵叔，您尝尝这个。”
“好、好。”赵叔端起酒盅抿了口酒，夹起碗中的菜肴，说道：“看着就好味。”
“这道菜用的是香菇、冬笋、黄瓜、胡萝卜、白菜、冬瓜这六样蔬菜作为食材，所以菜名就叫做扒全素，先将这六种食材分别切片后汆水，然后在盘中码放整齐，油锅爆香葱姜，加清水和盐制汤，取少许汤汁淋在菜上，轻轻将菜推入锅内，加一点红薯粉，反勺后淋几滴油，再轻轻拖入盘中。我好久不做这道菜了，最后也没拖的整齐。”燕十三似是因为这道菜没有功德圆满而带着一丝遗憾。
“挺整齐呀，跟排队似的。”郭敏端起酒杯，“吃着是好吃，就是做法实在复杂，听着都有点累，辛苦燕兄了，我敬你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