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箭矢飞来,墨铧左手用缰绳在左手腕上绕了一个圈,右手持伞紧贴背后,身体侧向左方,右脚脱离右马镫,紧夹着马背,整个躯体挂在马的左方,大小有限的伞面如此一来正好挡住部分马腿。
“继续射,老子不信墨家珍珠伞就是无懈可击!”王同知仍然怒吼着下令。
“饭饭!”小柳琊月不知哪来的那么多眼泪,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墨铧脑仁儿发疼。墨铧身份显赫,但的的确确还没有妻室,对待饿极了的小屁孩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只能吓唬道:“臭小子,在哭就不给吃饭,再拿小木棍打你屁屁!”
哇!想不到墨铧这一吓物极必反了,柳琊月哭得更加汹涌澎湃……
啪嗒啪嗒……第三轮箭雨如约而至,几百支箭打的伞面直响,扛了三轮的墨家珍珠伞的伞骨开始发出吱呀声,墨铧的右手虎口被箭雨震得生疼。纵马追逐已久,三轮箭雨,后方道路如同长了一大片狗尾巴草,一路雨箭。
“墨铧,你若留下那孽子,我可放你一条生路!”王同知终究是压下一点怒气,“否则墨家就换一个钜子吧!”
“哈哈哈哈!王鹰犬!你个烂人,有种就杀了老子呀,说不定魏忠贤那阉贼会赏你做个东厂二档头!”墨铧戏谑道。
“墨铧,你自己找死,我成全你!”王同知快被气昏了,屈居于宦官之下本来就没有面目,墨铧偏偏还要点出这窝囊事,甚至还嘲讽他会荣升东厂档头,这不是摆明了骂他是太监嘛。
咻咻咻!第四轮箭雨到来!来啊!墨铧看着一直哭着的柳琊月,
眼眶一红,无奈嘶吼!
啪嗒啪嗒啪嗒......第四轮箭雨终究是扛了过去,但是伞面已有不少地方被戳出了小洞,墨铧的右手虎口也被竹制伞柄磨破了皮,流出了血。
“放箭!”王同知再次下令,第五轮箭雨随之而来......伞面上的小洞被击打的愈来愈大。终于,有一块地方坚持不住了,一支羽箭冲破阻碍,竹伞发出一声碎布声,直接插入墨铧后背......
第五轮箭雨结束。
墨铧背后鲜血淋漓,三支羽箭插在后背。左手虎口被磨出了鲜血,右手由于长时间紧绕缰绳供血不足几乎麻木。竹伞已然是破烂不堪。
现在的墨铧已经是强弩之末,座下的马儿开始吐白沫了,它的大限将至,然后就是墨铧和柳琊月。
已经绝望了吗?墨铧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流出眼眶,滴在柳琊月的小鼻子上,柳琊月只感觉小鼻子痒痒的,小手摸了一下,顿时破涕为笑。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墨铧无奈一笑,在生死存亡关头这么没心没肺的,也只能是这不能说清楚话的小宝宝了能够做到。
轰!一声炮响。
“墨庄主,我等来也!”一群蒙面的响马杀了出来,冲入朝廷兵马之中,顿时一阵腥风血雨。
“诸位兄弟,墨铧让你们潜逃为何回来!”墨铧声音颤抖,泪水纵横。
带头人听了嘿嘿一笑,“我等知道庄主不愿拖累我们,然而忙既然帮了,哪有送佛不送到西的道理!”带头人说完,手中朴刀直取王同知首级。
杀!墨铧前方又杀出一对人马,来者皆是全身玄色披挂,马匹毛色、铠甲一应全是黑色。执旗手上旌旗绣有一个隶书的“墨”字。
“营救大宗主,诛杀阉人贼!”一个老将一马当先,一杆亮银枪在傲阳下熠熠生辉。一点寒芒过后,已有四五人饮恨抢下,一人一马直入敌军之中,犹如一条黑龙穿梭在血雨里。
王同知被这群突如其来的援军吓得胆战心惊,满腔的怒火慢慢被恐惧填平,无奈之下只得回转马头,带队撤离。
“墨铧,你包庇逆贼余孽,杀害朝廷命官,日后我大明锦衣卫必将推平你墨家庄!”王同知放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威胁后,头也不回立马逃遁。
“宗主!”老将骑马过来,看见墨铧背后一片血肉模糊,老心不由一疼,意欲立马传唤随军大夫。
墨铧摇摇头,“赵老,直接拔出箭来,立马赶回嵩阳。”
赵姓老将点点头,抽出一柄匕首,此时墨铧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凝固的血液粘住,老将只能割开衣服,明显看见羽箭箭头没入肉体。老将心一横,手握住一支羽箭末端,用力一拔,瞬间血液飞溅,墨铧痛的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吱吱响,却也未吭一声。老将硬着头皮把剩下的羽箭一一拔出,撕下一片衣角,撒上随身携带的一点金疮药草草包扎。
墨铧忍痛上马,立即令道:
“如今我等已经得罪朝廷,必须立刻回归嵩阳,发动钜子令,让天下群雄回护墨家。墨家所属,立刻回城!”
“驾!”墨铧语毕,率先纵马奔向嵩阳城。
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历时半天,终于回到墨家所在。中途骑马颠簸,墨铧背上箭伤几次迸裂,鲜血染红后背,几乎染红胯下马背。
抵达墨家府邸时,面色惨白,毫无气力,陷入昏迷。还是赵姓老将接过哭饿的柳琊月,背起昏迷的墨铧进入卧房。几位江湖圣手联手救治,熬药的熬药,施针的施针,勉强让墨铧醒了过来。
墨铧醒来,看到心心念念的柳琊月已经吃饱酣睡,再次陷入了昏迷。几个时辰的连续颠簸,加上没有及时的护理伤口,导致箭伤处已经发炎腐烂,额头亦也是十分滚烫,高烧不止。
好一个墨家钜子,好一个墨铧,做出来青史第一遭响马闯京城
,虽然重伤归来,亦是杀出了江湖豪杰的肝胆义气!此后墨铧之名名垂青史,受历代江湖人士敬仰,为世人茶话津津乐道,却也毁了墨家千百年的浩大基业,虽然这是后话。
而柳琊月的死里逃生,宣告着十八家忠臣的陨灭,宣告着东林党的全面落败,宣告着魏忠贤客氏一党的独大,宣告着大明江山的摇摇欲坠、即将灭亡,宣告着一个复仇杀星可以韬光养晦、安然无恙的崛起!
一个小木屋,屋前一个披着头发的白衣男子躺在竹制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只云鹤发出轻啼,掠过男子头顶,男子微微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如同百花盛开一般。他喃喃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此诗为香港四大才子黄霑先生所著《人生江湖》,同时致敬徐克导演的《笑傲江湖》,以及离开我们的金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