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书记载,天历庆德十三年是有史以来仁元大陆最动乱的一年,山河破碎,人民流离失所,天灾人祸不断。
这期间还爆发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争,其中包括盛国与外国的领土扩张战争,内部的农民起义,以及整个人族对灵族的宣战。
这场混战最终的结果是人族以几近一半的人口为代价换来了整个灵族的灭亡。
然而人族与灵族一直和睦共处,互不干涉千年之久,却为何一朝兵戈相向?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天历武昭三十五年七月十六日
凤微山,太和殿
这里比往常更加寂静,让原本就没有什么摆设的太和殿显得更加空旷。除了十六根顶梁大柱外,只有一个燃着香的青铜鼎,一个蒲团和一个桌案。
桌案上有一个比寻常酒樽大一圈的樽,里面盛满了水。这是无载樽,它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器,一旦仁元大陆出现了动荡的大事,就一定会通过无载樽显示出来。
玉衡君玄华一身白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也不知他维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了。
突然他睁开双眼,此时无载樽中的水荡起了一圈圈波纹,而且幅度越来越大,竟撞得樽身低鸣不已,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玄华叹了口气,将盘膝而坐的姿势换成跪姿,双手高高在面前平举,然后下拜,道:“苍天在上,愿仁元大陆所有生灵得到您的垂怜。今夜之后,定能使一切回归正道!”
这时一名女子踏进阁中,在门内五步处停下行礼。
“君上,其他六君均已准备妥当,天枢君和天权君先行一步,我们用不用出面?”
“不用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插手,兰泽你先下去吧。”
“是。”兰泽躬身退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是生是死还是听天由命吧。”他又换回了打坐的姿势,深深地看了一眼无载樽,再次阖上双眼。
是夜,亥时,王都,门府
“这儿的阴气怎么这么重?”一位黄衣女子皱起柳眉,人刚站在门口便闻到一股极浓的血腥味。
一旁的蓝衣女子面色也不太好,她向前面的人询问:“君上,这里就交由我们吧,您还是回去,以防这儿的阴气污染了您的灵气。”
“不妨事,况且我还有我的事要做,你们留在这收服怨灵,别让这些阴气散出去,我到里面去看看。”天权君孤阳摆摆手,抬步走上一个台阶。
“君上,万万不可,您的安全!”两名女子齐声反对。
“放心,做好你们该做的,我没事。”孤阳缓步走入庭院。
只见这庭院昔日优美的景色如今被一层死气笼罩,墙壁上,台阶上,池塘里到处都是死状凄惨的人,殷殷的血水仿佛将整个夜幕染成了红色,四周死寂,只能听见如鬼泣的风声。
正当他走到一个拱门处,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处蹿了出来,向他扑上去。
“母亲,您要拉我去哪?”一个少年被一位衣衫凌乱的妇人半拖半拽地向前踉踉跄跄地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下人、管家都死了,母亲也这般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是仇家追杀,还是别的什么?他此刻根本无法判断。
而且母亲一向都是温柔的,何曾有过如此凶狠的表情。她口中吞吐着含糊的字眼,叫人听不清楚,还不时地伴着嘶吼。给人感觉,感觉竟不像人类。
母亲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手腕,他虽疼痛却不敢开口。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父亲,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他本想开口问问母亲,但碍于现在的情况,他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父亲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心想。
猛地他发觉母亲的身形一顿,随即母亲的身体竟颤抖起来,口中的嘶吼更加大声,同时把他往身后藏,就像一个面临天敌的母兽一样。
他藏在母亲身后,越过母亲的肩膀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在不远处的一道拱门口,两个男子一前一后静静地站着。
前面的男子的胸口处被后者的手贯穿,汩汩的鲜血流了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泊。
后面的男子看到了他们,他只能看见那没有任何感情,冷漠得似冰霜一般的眼睛看向他们,之后将手抽出,前者“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父,父亲?”少年几乎不敢相信,那倒地死去的男子会是他视为神一样的男子。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他应该哭喊,可是嗓子却像失了声,发不出声音;他应该对杀人凶手攻击,可是四肢软软的,使不出力气。
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母亲口中尖叫着,指端的指甲突然暴涨,发疯般挥着双手,向杀人凶手扑了过去。
只不过同样的,男子的手径直穿过母亲的胸膛,将她的心脏捏碎。
看到母亲轰然倒下的身影,少年也似失去了魂魄般,双膝狠狠地磕在青石板上,然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父亲!母亲!”他膝行着爬到父母的尸体前,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他幻想着刚才那幕只是错觉,可是,没有鼻息。
“啊——”,他抱着父母的头,嘶吼着大哭起来,“父亲,母亲,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我是遥儿啊!”
“你是谁?为什么对我们一家下此狠手,我们究竟哪儿得罪你了,你竟要将我全家赶尽杀绝!”少年涕泗横流的脸上带着失去双亲的哀恸和凶狠的目光,狠狠的瞪着男子,恨不得将他抽筋剖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起所学的最强一招,手中聚起灵力,全力向男人扔去。
只见男子在灵力即将到达他的面前时,随意一挥衣袖,便将招式化解,带起的罡风竟将少年卷飞,甩在几米外的地上。
“咳”,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眼中遍布红丝,挣扎着起来。
“你说话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男子缓缓地向前迈步,踏出了阴影,在月色的照耀下,他的面容清晰可见,便是孤阳。不过,他此刻的身份是少年的老师,晋逸轩。
“是你?是你!竟是你!”他的膝盖一软,右膝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但他立刻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滴着鲜血,如同行尸走肉,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终于,他和孤阳面对面,相隔只有一拳的距离。
“为,为什么?”对面的人曾是他无比敬爱的师长,如今却是屠杀他门府上下一百多口的刽子手。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通。他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哭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
面对少年的声嘶力竭,孤阳脸色未变。他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少年脸上的伤痕,语重心长的说。
“还真是个孩子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父母都不是无辜的。”
在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孤阳运起灵力,在他的面前一挥,顿时他就感觉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想要闭上。
他拼命的想睁开,心里不断地喊着:不,我不能闭眼。可是一切都是枉然。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他听到晋逸轩长叹一口气,轻声的说:“恨我吧,孩子,没有什么是比仇恨更加有力的武器了。”
孤阳小心的把少年放在地上,之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门口,玉娆和玉嬛早就完成了任务在等着他。
“我们走吧。”孤阳走在前面,但是身后的两女却有些迟疑。
“君上,为什么不把那个孩子也杀掉,这样岂不是放虎归山么?要不要我们回去把他处理掉?”
“不必管他,我们的任务是清理不应存在于世间之物,他不在其中。不要做多余的事,该回去了。”他制止了属下的提议,毕竟少年不在他的清除范围之内。转眼间他和那两名女子便消失在夜幕中。
皇宫
此时已经是子时,但皇帝的寝宫甘露殿却依旧是欢声笑语。靳卓远,大周的第二任皇帝,正在寝宫中与几名妃子嬉戏,享受着荒淫无度的快乐,一派亡国之君的架势。
与此同时,勤政殿正中央的万世鼎发出了阵阵嗡鸣,而里面插着的三支香齐齐断裂。这让值夜的太监惊慌不已,他赶忙赶到甘露殿,想要禀报。
然而,没到殿门口就被御林军拦住了,从他们口中得知今夜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
虽然皇命不可违,但万世鼎显然更重要。值夜太监就在冰冷的台阶上不断地叩首,请求皇帝开门。
“启禀皇上,万世鼎三炷香一齐断裂,这是天下将亡的预兆啊!请皇上圣决!”
“启禀皇上,万世鼎三香俱断,天下将亡,请圣决!”
......
周围的人一听到这件事立刻变得惶惶然,自古就有传说言道:万世鼎中的香火就代表着天下的香火,一个朝代能延续多久,香火就能燃多久,然而现在香火断了,岂不是......
然而耽于享乐的皇帝并没有听见,或者是听见了也不予理会。诺大的皇宫中,关于大周江山即将断送的消息正在不断蔓延。
“君上,摇光君和天玑君已经分别把守在皇宫东西两门,准备截杀大祭司和国师,我们也该动手了。玉衡君说最佳时机为子时两刻。”寂灭请示道。
天枢君亦夜默然的俯视脚下的甘露殿,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即使在上空也能隐约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嬉闹声,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声色犬马,这就是人类的劣性啊!
子时二刻,风起,天空的圆月被乌云遮住。亦夜落在附近的一处宫殿的屋顶上,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瞬间漆黑的四周,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玄华的占卜术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什么人?”
这时巡逻的御林军不经意间竟然发现了亦夜和寂灭,他们拔出剑指着屋顶中的二人。
“哼,不知死活!”亦夜甩一下袖子,下面的御林军立刻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随即一团火焰包裹住他们的尸体,燃烧殆尽。
现在是时候了,他向甘露殿连弹了数团火焰。
只两息的功夫,里面便传来了哀嚎声和求救声,五息过后,求救声已经听不见了。
就驻守在门外的御林军刚听到声音时有些犹豫不决,因为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不能擅自进入,但随即皇帝的哀嚎也传了出来,所有人都待不住了。
然而亦夜的业火岂是这些凡人能扑灭的?
闯进去的御林军全部是有进无出,不消片刻就没了声息。火势开始向宫殿外蔓延,即使有人不间断的泼水,火焰也依旧不见小。
再之后,以宫殿为中心的一丈外突然升起一道火墙,将着火的宫殿包围在里面,一些没来得及撤退的士兵被大火活活烧死。
“君上,我们回去吧。”寂灭觉得那些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这样一来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亦夜点点头,然而当他经过定乾宫上方时,又甩了一团火焰下去。
“君上,您怎么……”
寂灭对于亦夜这总是时不时的行动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君上的用意。要知道他们此行的任务只是铲除皇帝靳卓远而已,这座宫殿里住的可都是皇子,杀了皇子谁来继承皇位!
然而话没等说完,寂灭就被亦夜冰冷的眼神堵住了嘴。
“我可没说要按照他玄华的话做,玉衡又怎样,他也无权要求我做什么,我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泰山盟誓……”
“我的本意可不是让他们都死掉,这只是历练他们的一关,只有闯过了这关才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当然了,若是死掉了那只能怪他们命该如此!”
看到寂灭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亦夜瞪他一眼。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当然没有,您说的肯定是对的!”见亦夜的脸色有些不对,寂灭赶紧拍马屁。
“再说了,会有收拾烂摊子的来,你担心什么?”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一时兴起的举动罢了,反正他向来阳奉阴违惯了,皇位有没有人继承谁在乎啊!
寂灭也是无话可说,君上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好应着“是”,一起离开了。
“下次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定不轻饶!”寂灭苦笑着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