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烧掉了张显宗的骸骨。火苗微弱,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像一颗垂死的星星坠落在地。岳绮罗藏在不远处的一小片密林里,左眼死死地盯着火光,右眼一胀一胀的剧痛了,痛到牵扯了她的心脏。”(——此段为原著)
她以手托腮,眼中被火光熏出了百年未见的泪意:“张显宗,我牙疼。”
她忽然想起被开膛破肚的张显宗曾仰着头、带着希望问她,如果他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她,如果他能一直照顾她,那她会不会,会不会对他有一点爱意。
张显宗,你看我哭了。我想我是爱了,可你怎么不看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呢。
岳绮罗去找无心报仇的时候其实已经存了同归于尽的心,她知道她与无心之间谈生谈死早已没有了意义,她也知道无心为她准备了陷阱,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要拖着无心,一起堕落于百年孤寂,无心肉身不死,深埋地下,想必会比她更痛苦。
可她没有想到无心壮士断腕的狠劲。
当她抱着无心的断腿跌入深渊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到了后悔。她当初为什么要对无心感兴趣呢,就像无心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打开她的封印呢。
岳绮罗不知道她在深渊里待了多久,她的灵魂不灭,时间对她而言早就失去了意义,可她还是想出去,纵使张显宗魂飞魄散,灵魂这种东西其实没有从有到无的说法。天大地大,若她能集齐他散落的魂魄,或许还是有复原他元神的可能。
张显宗。
这么些年,她把这三个字嚼碎了念了千万遍,好些她以为忘了的片段在脑海里像梦一般一次次地重现,她原来说过那么多伤他的话,她原来对他那么不好,她原来记得张显宗说过做过的许多事。
她太寂寞了。
她突然想,其实她大抵是不爱无心的。只是沧海桑田,她太想找一个人陪她了,但凡夫俗子的命太短,她不想每不到百年就再寻一次。
她还想,其实每不到百年就寻一次也没什么,人是会转世的,大不了她每一世去找他好了,只要他能陪他。
她又突然想,如果早些遇到张显宗,如果当初在选上段三郎的时候有张显宗,如果早点有人教会她爱,会不会一切不一样。
她想了很多,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许多从前没想的,没想到的,都在眼前纷纷扰扰,扰得她右眼刺痛,扰得她在张显宗魂飞魄散时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想回去么?我可以帮你。”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岳绮罗在黑暗中几乎停跳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根素白的手指接住了她方才落下的泪:“你就当我是为了,这一颗千年女煞泪吧。”
“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记住,当初张显宗与你一同去青云观时,他曾上香求愿,愿你千岁无忧,愿你长乐安康,他愿以自己的生生世世,父母子女缘薄,百年孤独寂寞,长忧苦难坎坷,为你手染的血赎罪。”
他当初求的是这样的愿么?
真是……愚蠢……
“我记住了。”
“好。”
岳绮罗突然感到了一阵困意,她闭上了眼睛,没有看见自己的元神正慢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也没有听见在她消失后黑暗中的对话。
“其实无论是百年前的青云观还是后来的无心,他们都用错了方法,岳绮罗的灵魂不灭,连这洞中的厉鬼也奈何不了她的元神,封印她不过是把问题留给后人罢了,还会使她的怨气更重。好在,上天派下了一个张显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