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险中求生,有或许是什么被什么影响了,第一次,苏修松懈了!
不只苏修,就连段伯约与许朢舒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没有人觉得都行短时间内还会回来。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云州之地,是漠北左师的地盘!
或许,兵策神计,苏修略胜一筹,或许,诡谋人心,许朢舒无出其右。
但是,云州之地,依山傍水,地势复杂,所谓地形考察终究不全,哪比左师之兵常年纵横沟壑之间来的了解?更何况,他们不少人扎根生活于此,自然有一些特殊的通讯手段,传讯速度要远远快于烽火台和其他的人力手段。
——
山道里,赵守伟眼看着可以活捉徒单里和,还没来得及兴奋,却一不留神让徒单里和的部下,打碎了好几个木盒子。
然后,一群又一群奇怪的鸽子从木盒子里一拥而出,扑棱棱,扑棱棱地飞向了天空,赵守伟撵下飘在眼睛上的羽毛,不太明白这些鸽子是做什么的,只是听着从鸽群中遥遥传来的奇怪的声音,心中不安,这是一种怎么样的预兆?
“哈!哈!哈!殿下!为吾等报仇!报仇!”徒单里和的发丝凌乱,双目猩红,笑声张狂而疯狂,仰天高喊着,仿佛要让鸽子把话带给隔了好几个山谷的都行一般。
说罢,徒单里和站得稳当当地从腰间拔出长长的弯刀,对着赵守伟,一瞬间,徒单里和的那些部下纷纷聚到他的身后纷纷拔出了或长或短的弯刀,似乎要以这种方式来与北府军的人决一死战。
如今对赵守伟来说胜败已成定局,徒单里和不过是垂死挣扎,只是如今他着急回去,并不想在此与徒单里和死耗着。
他回想当时,苏修刚想一声令下,却有一个蒙着黑巾的黑衣人竟然略过一众兵士,如箭矢一般直直地冲到了苏修身边。如果不是苏修反应快,及时地抬手制止,估摸着那黑衣人停下的一瞬间就被大家给戳成筛子了。
那黑衣人郑重地呈上一枚玄铁令牌,示明身份:“云卫五处,凫羽,受凫傒大人之命,请示主上!”
苏修接过令牌,确认无误,才说:“什么事?”
凫羽:“调虎离山,洛煌有难!”
苏修眼光一利,射在凫羽的身上:“哪来的消息?”
凫羽:“许公子身边的侍从,霸虎!”
军事行动上,苏修不可能听信许朢舒一人之词,虽然她确实对徒单里和不合常理的行动有所疑虑,她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赵守伟,问:“老段那边有消息吗?”
赵守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苏修蹙了蹙眉,又往山头下瞧了瞧:“味道嘴的肉不能不吃,可这肉保不齐有问题,还是不得不防。这样,老赵,我先带一千轻骑精兵回去探探情况,下面的,你速战速决,其他人怎么样无所谓,只一条,决不能把徒单里和放跑了!离了徒单里和,他们不过是砧板上的肉,早晚要被剁碎了!”
赵守伟:“喏!”
调虎离山,洛煌有难!
这八个字本就压着赵守伟,偏偏和徒单里和缠斗到一半又收到了段伯约的传讯,偏偏还是同样的八个字!
时间就是生命,赵守伟自然不会愿意陪着徒单里和耗时间,蹙了蹙眉道:“徒单老将军,何必做无谓的挣扎?我们北府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您若随我走一趟,自然也是舒服的。”
赵守伟不是什么妄自尊大的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徒单里和纵然现在看着势弱,但他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一不留神就能被他撕下一块肉来。若是两方硬碰硬,徒单里和输是一定的,但是他必然不会赢得容易,而他,并无意与徒单里和纠缠。
至于徒单里和,幼子尸骨无存,长子阵前被割喉,早就疯了,他现在只想拖着北府军一起下地狱!只是可惜眼前之人不是苏修!
他想尽办法拖延着时间,即使付出的是生命,“老夫从军四十余载!为我大漠国立下赫赫战功!位居左师上将军之位!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来吧!”
说着徒单里和便带人冲杀了上去,一瞬间,两方人马便又缠斗到了一起,一时难舍难分。
刀兵喧嚣中,漠北还能站着的人正在逐渐减少。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数次拼杀之后,徒单里和力竭了,他用弯刀撑着地,双膝跪在地上,努力地不让自己倒下去。他身边也只剩了聊聊数人还紧紧地护着他,有的甚至被砍掉了一条胳膊,还有的身上还留着个血窟窿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这些人的意志之顽强,就连赵守伟也是惊叹。他看着已经再无反抗之力的徒单里和,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让其上前扣人。
只是北府军的人还没走两步,徒单里和却乍然站起,年迈的的身躯,此时无比的挺直,赵守伟只来得及看他挥刀落下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是瞬息之间,漠北那几人见着徒单里和的动作,竟然也没有半分犹豫,纷纷刀刃转向,下一秒便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宁可站着死!
绝不跪着生!
他们有着最后的坚持。
赵守伟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徒单里和不由感慨,这位年已六旬的老将军,此时的结局不知是幸是悲。
生前功名身后埋,戎马半生黄沙没。
徒单里和,一代名将,在北塞之地如雷贯耳的名字。二十多年前,连清王爷面对徒单里和都慎之又慎,而他这个小小的副将更不曾妄想与其交锋,如今,却这么轻易地在他面前自刎了?
“赵将军,这徒单里和的尸体怎么处理?”
赵守伟:“带回去吧,听大将军吩咐。”
“喏!”
——
赵守伟这边的小规模战役是落幕了,洛煌城却是因那带着诡异尖锐哨声的鸽群,即将拉开一场血腥的大战。
这种鸽群是漠北左师悉心培育的,可以定向飞行,每一个鸽子的腿上都绑着特制的骨哨,在飞行中空气穿过哨孔,便会发出尖锐的声音。这种鸽子,他们起名为哨鸽。
都行还未撤出多远,便听见了那不是很美妙的、混乱的、尖锐的哨声,由远及近,最后那熟悉的、扑棱棱的鸽群,带着奇怪的哨响,飞过了都行头顶的天空。
都行磨了磨牙槽,脸上露出了一抹堪称诡异的笑容,然后高声下令:“停!回洛煌城!”
“是!”听到都行的命令,殷酉一刻不耽搁,立刻调整队伍首位,向洛煌城出发。
殷酉问:“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都行抬眼,带着一股血腥气:“徒单老将军放了哨鸽。”
哨鸽是什么,殷酉自然是知道的,方才他也是听见了的。徒单里和放这信号,说明确实有北府军的大股力量埋伏于他。那么,洛煌城内此时必然兵力空虚,但他疑虑的是:“可,刚才苏修确实在城内!”若说埋伏徒单里和,苏修不可能不出马。
都行轻笑:“纵使年轻,可她是名副其实的北府军大将军,殷酉,比功夫,你不如她,杜仞你说是吗?”
一直默默当背景的杜仞被点名后,才转头看向殷酉,默了一会儿,他说:“交过手,在她的同龄人里我还没见过比她剑术更好的,身法极快,单比轻功,我不一定追得上她。”看殷酉似乎不信,杜仞又接着道:“以苏修的功夫,当时她若真的在城内,就算传话人是爬着过去的,苏修如果想尽快赶到,也能在一盏茶内到城门口。”
殷酉:“徒单将军所行径之地,小盘口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从洛煌城到小盘口少说要50里地,苏修就算再快也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一路用轻功回来吧。算上策马的功夫,没有三刻钟怎么能从小盘口赶回洛煌?”
都行磨牙霍霍:“所以说,这空城计摆的不错!既然那人能想到我会攻打洛煌城,那自然能提前通知苏修赶回!倒是我不太凑巧了!不过!这云州!到底是我漠北左师的地盘!”
殷酉疑惑:“殿下说的人是?”
都行按了按手中的玉笛,说:“弹琴之人。”
而这呼啦啦飞过天空的哨鸽,苏修他们自然也看到了。
苏修这才与许朢舒下了城楼,走了没多远,便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接着便有一大群灰鸽从东南边飞过来,直往西面去。
那个方向……
下意识地,苏修心中警铃大作。她没想明白,那是传递了什么信息,但是她知道这个信息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修与许朢舒停住脚步,说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
苏修:“都,行!”
许朢舒:“漠北二殿下!”
两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第一眼有志同道合的肯定,余下却只剩了战事将起的心事重重。
苏修当机立断,第一件事却是吩咐霸虎道:“赶紧带你们家公子离开!”然后又转头对许朢舒道:“东西可收好了,许大人!”
说着苏修都没有给许朢舒反驳的机会,飞身就去城门口找段伯约了。
许朢舒一时被那一道“许大人”的唤给震住,等再去找苏修的身影时,却发现人已经离了数十米远了。忽而间,在这危急时刻,许朢舒的心情却好了起来,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许大人”这称呼这么好听呢?
霸虎看着许朢舒带着一抹愉悦的笑容,悠悠地继续往前走,有些疑惑:“公子,我们不赶紧离开洛煌吗?毕竟寡不敌众,苏将军不一定……”
霸虎话还没说完,便被许朢舒打断,少有地,他面露冷色,对霸虎说:“我相信她,这城守得住!”
苏修赶到城楼上,面色沉重,对同样心有沉重的段伯约道:“老段!整装,备战!我们,有硬仗要打了。”
显然,段伯约也是看到了那群奇怪的鸽群,他的想法与苏修并无二致,他需要请示的是:“将军?守城,还是,冲锋?”
苏修声音散着冷冽的寒意,“洛煌城虽然地势高,易守难攻,但是城墙根基太薄,若是让都行把战线推到城下,根本挡不住黑甲军的冲击,虽然是下策,但我们只能出城迎战!”
段伯约拱手应下:“遵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