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够不够,要不奴婢再去拿两碟来?”
有个丫头怯怯地说,语罢就被身边人掐了把腰。年长些的丫鬟给了她一个眼神警告。
茶点不能当主食,把少夫人吃坏了不要紧,把少夫人吃圆了可就是奴婢们的罪过。听说去岁王御史家的夫人因腰上多长了一圈肉便把府里的庖厨全拉出来打了手心。
那丫头反应过来,一时紧张地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眼看着少夫人一口包下了最后半个蒸饼之后,眼睛还是那么闪闪发亮。
“蒸饼,还有?”
黎萧吃完,又将目光慢慢转向那婢子。
“还、还……有。”
“可以,嗝,打包吗?”
“……”
丫鬟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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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溪草堂前院
流水窗下过,菜苗青青。
男人阅过手中纸笺便将其点燃扔进洗笔池,眼看着那张纸化成灰烬。
纸上只有五个字:十七左相回。
指的是四月十七,也就是三天以前;左相,即为当朝左相范阳卢经,一个苍颜白发还矢志不渝地同安氏作对的老不修。
去年老将军安闵正式递了辞呈,解甲归田,狐狸也跟着上书乞骸骨。因他是三朝元老,座下弟子门生遍布京城,圣人不得不做做样子留他一留,故而只准了三个月的病假。只等他这三个月病假休完再上书请辞,圣人才会“无可奈何”地恩准,以全君恩臣谊。
谁料三天之前,狐狸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十五车聘礼”的事儿,老都不养急忙回朝,这在人主眼中可是大忌。若非是关系到卢家合族性命的大事,那深谙人主喜怒的家伙,怎么会如此不知好歹?
一缕黑灰飞到徐山槐的墨绿衣袖上,他抬手轻轻掸去,对书案边的男人劝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该想想如何应对才是。”
“如何应对?既然那老小子敢腆着一张老脸回长安,某便让他后悔此生入仕。”
“贤弟如此自信,难不成已经想好对策了,何不说来听听?”
男人倚窗不答,目光看屋后抱夏中某个撑得仰倒在座椅上的女子,脸色辨不出喜怒。少顷,他忽然转过头来问徐山槐。
“若要送我家夫人一件礼物,兄长以为送什么比较好?”
徐山槐呆了一阵,看他满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失笑摇头。
“安君渺,这是你如今该考虑的问题吗?”
“……终究是我对不住她在先。亏欠他人的,迟早要换,老天向来公平……”男人越说眼眸越是低垂,不像是在同人讨论,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徐山槐见他内疚至此,也不忍多作评价,只好宽慰道:“当时是情势所迫,怨不得你。何况,如今少夫人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今后有的是机会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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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茶点之后,凌歌便带着黎萧在草堂内散步消食儿。
说是消食儿,其实少夫人手里还拿着个蒸糕。她既想吃又不敢吃,于是小口小口地咬,意思是一边消化一边解馋,使得肚子胀的程度均衡在极值水平,便不会腹中难受了。
“诶,这是什么地方?”
走到一间铁门窗的房门前,黎萧有些好奇。
细看那门上挂着的锁链,最差也是件纯铁制品。那种材料的东西黎萧只在西阁子下见过,因其锻造困难,多数时候被用在锻造制造铁甲或兵器上。
她很好奇里面放的是些什么东西?
“回少夫人,那是库房,里面放的都是府中十分重要的账册。平素是徐先生在亲自打理,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黎萧浅浅一笑,便不在多问了。
眼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红云,那人还在堂内同徐山槐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黎萧靠在椅背上,两只眼皮直打架。
“少夫人,您可不能在这儿睡,着凉了可不好。”
凌歌在边儿上高声提醒。
对面堂下的人听见动静,于是中途结束了争论都向抱夏这边走来。黎萧见那人回来,才勉强打起精神,可依旧睡眼惺忪,连连欠伸。
“君先生,事情说完了吗?哟,徐主簿也在。”
黎萧的瞌睡便醒了大半。
夕阳下那人已圆领袍换作广袖儒裳,行动之间,衣袂飘摇,自成一段风雅韵味。
“见过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