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1
阴沉的天气，如雾般朦胧，压抑极了。
傍晚，黑色瓦片上的破旧烟筒冒着残留的青烟，青烟不愿升天，盘旋在上空不远处，久久不能消散。
木兰将黄色木桌摆放在院内的井口旁，碗筷，饭菜，一一端上桌来，木子拿着两块心爱的石头追在姐姐身后。
木爱国坐在桌前，酌了一杯小酒，两个花生米，啧啧啧……
贾玉走出来，才洗完的手，在围裙上擦拭着。
贾玉：小兰，叫奶奶吃饭。
木兰在前，木子在后，跑进屋里，习惯性的喊：奶，吃饭喽。
屋外，贾玉控制着声音埋冤：喝喝，像个领导似的，就知道喝酒。
木爱国早已经习惯了女人的唠叨，也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木爱国赶忙说道：哎？我听说张半仙昨天被打了？
贾玉：别打岔。
木爱国：我听说老潘都被派出所的带走了呢！
奶奶木兰三人坐下，贾玉起身盛饭。
贾玉：老潘？他咋的了。
木爱国见女人被自己的话题成功转移了，喝了一口小酒，两个花生米，悠悠的说道：老潘打了半仙呗。
贾玉好奇：不是柳大美打得吗？
木爱国：不是，老潘打的。好像……他俩都打了。
贾玉将饭放到木子身前，自己也坐了下来，听木爱国接着说。
木爱国：好像是，张半仙，把老潘家的大黄狗的腿打折了，还给那狗节骨疗伤，结果那条狗瘸了。
贾玉恍然大悟，清晰的记着昨天在柳寡妇家出来，拴在木桩上的那条瘸狗向自己摇尾巴的情景。
贾玉喃喃自语：都说狗随主人，可那狗真是无辜了呢！
木爱国问：无辜什么？
贾玉摇头，看向围绕在屋顶的烟雾。
小小的村子，奇事可真多，一件接着一件，热闹着呢！
木爱国：你又感叹什么呢！
贾玉忙摇头，说：没有，我是说，再不下雨，就只能这样种地了，明年的收成，就没个准头喽。
2
晚间。
连续阴沉了数天的天空突然在一阵大风过后放晴了，本来对于雨水到来还抱有的一丝希望，在这晴空万里，星云密布间也变得了无踪迹。
木爱国爱喝酒，可酒量出奇地小，两杯下肚就天旋地转，不知东南西北，话变多了，也指手画脚起来，贾玉看到这样的木爱国就心烦气躁，又懒得和他理论什么，借着月光去了街道上，妇女们晚饭过后经常聚集的地方，胖婶等人聊的热闹，她却一句话也不愿意插嘴，喊了正在玩耍的木兰和木子姐弟后便一个人回家去。
木爱国此时坐在院内的井盖上，拿着收音机，随着收音机内滋拉滋啦的音乐一起唱着曲，贾玉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漆黑的屋子，叹了口气，转身又向院外走去，最后在早已经收拾好的菜园子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抬头望向天空。
郝燕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坐在了贾玉身旁。
贾玉：你看那颗星。（手指东方最亮的那颗。）
郝燕望去：嗯，牛郎星。
贾玉：可我总也找不见织女星呢！
郝燕听后，靠近贾玉，手指银河西侧的一颗闪闪发光的星：那就是。
贾玉努力寻找，可依然不知道那一颗才是，但也假做知晓，免得郝燕一直帮她寻找下去。
郝燕：我很纳闷，为什么你总是找不见织女星，小的时候，可是你告诉我这两颗星的呀！
贾玉笑道：不知道，越来越找不见了，可能织女星没有小的时候那样亮了吧，变得普通了起来。
郝燕摇头：是吗？那为什么在我眼里，它越来越明显呢！
贾玉笑了笑，想要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却突然不知道如何表达。
郝燕：姐，还记得上次问你的问题吗？我还想在问一次。
贾玉：什么问题？
郝燕：关于婚姻的问题。
贾玉：你问。
郝燕：你要认真回答，不许敷衍。
贾玉努力点头答应，不辜负郝燕的一脸认真。
郝燕：你为什么选择了木爱国？
贾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糊里糊涂的呗。
郝燕：是认真回答吗？
贾玉：当然是，真的是稀里糊涂就嫁给了他，我也从未想过我会嫁给这样的人，就像十年前朝气勃勃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和你讨论这样的问题一样。
郝燕：可你却不后悔？
贾玉：我从没有说过我不后悔。
郝燕：那么你从没想过离婚。
贾玉：想过又怎样，没想过又怎样？难道真的要离婚，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后悔？
郝燕：不然呢？委屈一辈子？
贾玉叹了口气，放佛看到了六年前，自己亲手为郝燕盖上红盖头的情形。
郝燕：姐，虽然我们是同一个人养大的，可我们的思想差别太大了，我没办法理解你，就像你没办法理解我一样……
贾玉：你会后悔的。
郝燕：离婚后我不知道，但是不离婚铁定会后悔。
贾玉：灵儿呢？她才多大？
郝燕：你和我大妈太像了，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顾不过来的……
贾玉发怒：活着是为了什么？
郝燕斩钉截铁：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贾玉：离婚就是更好地活着？
郝燕：…………
贾玉苦笑：你这丫头，脑袋在想什么？
郝燕：怎么？
贾玉：你和我，能幸幸福福，无忧无虑的度过童年，不就是因为我妈的付出吗？
郝燕叹了口气：我感激她，可我不想活成她。
贾玉透过黑暗，上下打量了一下郝燕：你这脑袋在想什么？
郝燕：我想离婚。
贾玉：说个能折服我的理由。
郝燕看着贾玉认真道：不光是因为穷，我也的确看不上衣富强，那简直是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连吵架都只会冷战的家伙，憋屈呀！
贾玉：仅此而已？
郝燕反问：仅此而已？
贾玉：那潘风泽如何？
郝燕：不要闹。
贾玉：村长老赵？
郝燕有些生气：难道，你还要说赵半仙吗？
贾玉：相比之下，衣富强不是踏实的多？
郝燕：为什么要和他们比？
贾玉：要和木建国比吗？
郝燕站起身来：姐，你在开玩笑吗？非要拿流氓和老头来侮辱我吗？木建国是有点钱，能力也强，可他那死了的大儿子如果还活着，年龄比我小不了几岁呀。
贾玉叹道：我怎么可能侮辱你呢！是我听到的流言蜚语多了，又突然听你说道离婚……
郝燕冷笑：姐，你小看我了，或许你能变得越来越普通，可我不会，我只会向上看，乡村野夫，我才瞧不上。
说罢，郝燕大步离去，留下贾玉一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声音，木兰向柳般若道别，相约明日再见，并带着木子和衣学灵向家的方向走来，贾玉向远处喊了儿女的名字，同时得到了他们的回应，并隐约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肆意狂奔而来，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