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眼中的世界漆黑下去,片刻后又重新亮起。
脑内的热血翻涌让他感到眩晕与恍惚,刚才似乎有一把利刃插进了自己的头颅,而当他抬头向上看去时,除了光秃秃的天花板和墙上的画之外,什么都没有。
克里斯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手掌上浸满了鲜血和白色的脑浆,不敢相信的他呼吸急促,再次慌忙抚摸自己脑后,皮肤与骨骼却变得完整光滑,没有一点伤口。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其上的鲜血却像是放如溪流中一样,血痕被流水迅速冲淡,血丝远去,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我刚刚好像流过血,但是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克里斯汀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阿咪莉亚与奥罗拉,她们依旧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连她们的声音也更加缥缈而遥远,似乎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我好像死过一次,好像又没有,如果真的死过,我怎么还能看得见自己?梦?难道不是梦吗?”
无端的思绪就像是在浑浊的池塘里寻猎小鱼,他一时忘记的婴儿身份,在惊悚中站了起来,肥嘟嘟的小腿迈出一步,赤脚踩在滑溜溜的液体,又立时让他摔倒。
挣扎着站起后,克里斯汀急忙冲向楼梯,抓住扶手,小心翼翼地伸出短腿,却只用一步就来到了楼梯的底端。
空间位置的刹那改变带来了晕厥感,这几乎就要挤走他最后一丝清醒。
趴在地上休息许久后,他开始打量着房内的桌椅摆件,与他融合的记忆带来了熟悉感。
“这是梦吧、、、如果是,那在梦中死亡不是应该立即惊醒吗?我是谁?我在哪儿?”
克里斯汀挪动虚弱的手脚,晃晃悠悠地向大门爬去,白嫩的屁股左右摇晃。
很快,那扇大门无声地开启,白光涌进。
他爬上人来人往的大街,匆忙擦肩的行人像是看不见自己,从他的身侧漠然走开。
他想不起那些行人的面容,也许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五官,在突然转阴下雨的城市里,连他们行走的姿势也几乎毫无差别。
被淋湿的头发紧贴在克里斯汀的额头上,流入眼中的雨水不断地刺痛他的眼睛。
积水渐渐汇聚在他的脚下,撑起黑伞的行人依旧如机器般无声穿梭。
克里斯汀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他想脱离这片梦境,却不知该如何醒来。
这时,一辆突然出现的黑色汽车冲开远处的水滩,下一瞬却如闪烁的幻影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硬邦邦的车头卷着狂风撞在他的脸上,克里斯汀飞上了天空,又撞在远处的砖石地面,街道上流水漫灌,他的身体则拖出了长长的血痕。
全身的骨骼与血肉刹那碎裂,他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软绵绵脖子里像是没有骨头,而口鼻里也不断翻涌出如柱的鲜血。
可是,克里斯汀对此竟没有任何感觉,梦境里毫无疼痛,一切都变得麻木,上一刻事情好像与自己毫无关系。
而那辆模糊的黑色汽车早已不见了踪影,连一缕黑烟尾气都没有留下。路边的行人依旧是低头自顾自地行走,根本没有和那辆车发生触碰。
死亡阖上了他的双眼,片刻之后,克里斯汀再次苏醒,他无力地靠在一堵陌生的墙边。背后的苍翠爬山虎在石墙上肆意蔓延,极度疲惫的精神让他只想闭上眼睛躺下。
梦境中的时间观念变得模糊,之前的那份死亡记忆也迅速淡去,明明发生在前一刻,但现在却像是一份遥远的回忆。
经过两次死亡后,克里斯汀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意志已愈加虚弱,在梦境里死亡竟也能削弱他的精神。
他明白,自己肯定已被一个神秘恐怖的东西缠住,也许是那个双眼里是黑色漩涡的巨人,也许是那个从自己身后探出头来的无面人脸,也可能只是那池中的一滩血水。
“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再死了,我的意志快要撑不住了,看来,如果我的意识在梦境中消散,那现实中的我也会死亡,甚至可能更糟,那便是自己的躯体被那个神秘海妖给夺舍。”
“不过,既然这只海妖能在梦境杀死我,那他为何借助我记忆中存在的场景和事物?”
“为何要用一辆汽车把我撞死?直接用巫术取走我的性命不就可以了吗?这梦境到底是属于我的,还是属于他的?”
克里斯汀想到,之前自己想下楼梯时,一步便走到了楼梯的低端,想走上大街时,那大门便会自动开启,他猜想自己对梦境依旧有些掌控力。
于是他将看向街对面红顶白墙的房子上,集中精力想象着它们离自己远去。
尝试了几次后,那些墙壁竟真的开始震动,白墙变得柔软扭曲,墙角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脚,像受惊的小姑娘般,慌乱地提起自己的“裙摆”,地动山摇地向远处走去。
房子之间的碰撞溅落了满地的石灰和砖瓦碎片,街道也跟着房屋向远处的海天交界线延展。
一块块方砖慢慢被拉长成了没有尽头的线条,使眼前房屋拥挤的空闹街变成了巨大而空旷的广场。
克里斯汀兴奋了起来,他边笑边咳嗽,缕缕鲜血涌出嘴角。
“原来我依旧是我梦境的主人,躲在暗处使阴招的海妖最多只能算客。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是任人宰杀的猎物了,那个拿着猎枪的猎人也有机会被我咬断咽喉。”
“而且,能准确地把控时机,为我制造死亡陷阱,他就必须时刻了解我的动向,总得有一双偷偷观察我的眼睛存在,等我找到你,我一定要把你碾成肉渣。”
与此同时,独脚乌鸦躲在不被注意的角落,看到那些摇晃奔跑的房子,它感到了些许忧虑。
它赶紧将展开双翅,穿过屋檐,朝远离克里斯汀的方向遁去。又钻进一扇敞开的小窗,落在地板上后摇身一变,化成了表情木讷的慵懒癞皮狗。
听见飞鸟的振翅声,克里斯汀看向自家的阳台,那里晾晒的衣服晃了晃,但并无其他异常。
他试着召出洞察之眼与千浅,让它们帮助自己找到这只海妖,但却完全感应不到它们的存在。
“巫术竟然无法使用!不过,你竟然想和我这个电影迷比想象力、、、”
克里斯汀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靠着墙壁深呼吸了一会儿,抓紧时间恢复了些许气力,最终他闭上眼睛,开始集中意念想象。
很快,地面开始震动,以他为中心的环形气波向四周慢慢扩散。
看似温和的气浪触碰行人,穿越房屋,街道上的行人一个个消失不见,建筑物纷纷爆炸,砖瓦木石炸飞溅,层层倒塌向外围扩展。
冲击波一环接着一环,城中广场上,柯摩尔大法师雕像粉碎倒塌,东市的水果蔬菜飞向天际,消防水管爆裂喷水,市政厅大楼陷进裂谷深渊。
几分钟后,随处可见的大火卷起浓浓黑烟,呛人的烟尘在城市街道里弥漫,整座蒙哥利亚市已化作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