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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漠北和林

是夜,西域边陲的古格王国已经渐渐沉睡,千里之外的另一处王朝却彻夜难眠。

皎洁的月光洒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天地间一片静谧,偶有动物拨开花草又消失不见的窸窸窣窣声,白日里可爱动人的野花丛也逐渐收起那一片灿烂的金黄。四面八方逐渐升起一阵雾气,给这苍茫大地笼上了一层令人难以捉摸的色彩。

哈拉和林的宫帐群当中最为显著的那一处帐外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夜已深,却依然有忙碌的脚步声进进出出。

宫帐里便是北元朝这一代的君王,爱猷识理达腊,北昭宗,年号宣光。1372年的年头里,宣光帝正值壮年,只见他身着窄袖长袍,外面披着一件明黄衫子以抵御这草原夜间的寒冷。昭宗正对着桌上的军机事物奏本紧皱眉头,帐中垂手站着的两位大臣也是有些灰头土脸的模样。

“哈喇,朕改这年号为宣光,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宣光帝将这杂乱无章的奏折“啪”地一声合了起来,随手扔在桌上,眼也不抬便向站着的一位臣子发问。

哈喇听到此处,连忙拨开长袍,拱手道,“皇上是愿学习那周宣王,汉光武帝一般中兴我大元盛世,重返大都,一统中原。”说罢,也不敢抬头。

宣光帝听到此处,似乎被拨弄了心弦,一时焦躁起来,拾起眼前的一本折子就扔在了那臣子的脚下,“那你们这天天上战场节节败退,还要怎么辅佐朕!”

“属下无能,皇上恕罪!”两位臣子忙不迭地跪伏在地。

宣光帝气急之下,一阵猛咳,身边的侍卫也连忙端上了羊奶和参茶。

另一位臣子似乎有些犹豫,好一会之后,下了决心一般地开了口,“皇上,也速有个想法不得不说。”

宣光帝喝了一口参茶,将胸腔中汹涌翻腾的气息强行压了下去,双眼冷漠地看着他,“说。”

“臣,”也速猛地抬起头来,双手抱拳,似乎是抱着即将要承受君王雷霆之怒的勇气说道,“斗胆向皇上推荐一人。”

宣光帝见他模样,心里似乎有几分猜测,不动声色地取过暖手炉,并未发话。

也速见皇上这般冷静模样,似乎是对自己要推荐的人有一些猜测,只是皇上不发话,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他的态度。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也速心一横,“还请皇上招扩廓帖木儿将军回朝!!”

也速身边还附身在地的哈喇听闻此话,身体难以觉察地抖动了一下,似乎将将要抬起头来,但始终还是没有动作,依然没有起身。

宣光帝眼神一凛,果然是说那王保保的事情!

王保保,又名扩廓帖木儿,元朝末年和北元初期最具有那传奇色彩的一位将军,用兵如神却个性桀骜,与皇室有着两次三番的大大小小冲突经历,用了被贬,贬了再用,和昭宗的父亲顺帝的恩怨不说,哪怕就是和这位昭宗皇帝,也是同时有过推心置腹和围剿喊杀的时候。

也速说完了之后屏住呼吸,他也明白眼前的这位昭宗皇帝对扩廓帖木儿有诸多忌惮,可如今,朝中没有一个人能战,更何况是面对明军徐达这位大将,北元皇室已经一逃在逃,从大都到了如今哈拉和林这地界,昭宗的后宫妃子和血脉更是有大半被那中原的朱姓皇帝掳走,实在是别无选择了啊。

宣光帝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名字,一瞬间是震怒的。只是看到也速视死如归的面孔,和桌子上满眼的战败奏折,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不仅仅是他需要一场胜利,这些臣子们也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北元北迁至哈拉和林,这地理环境和风土大不如大都。受到这一望无垠的草原自然条件的制约,君臣有各自的游牧范围和宫帐,君臣异处。这两年几乎又要恢复到那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与明军的战役又是节节败退,蒙古汉子们又各个血性自傲,再这样散漫下去,莫说北元复朝,就连草原上这一块地方的皇帝可汗位子都坐不稳了。

宣光帝深深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也速说地不无道理,扩廓帖木儿若是肯不计前嫌地回朝廷效力,也许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哈喇偷偷起身瞥了一眼宣光帝的神情,当下心里有了一些把握,便也开口道,“哈喇也复议,明军近日来练兵次数频繁,等天气再暖一些也许不日就要全面攻进草原,扩廓帖木儿将军身经百战,与那徐达更是交手数次,若他还是北元子民,就该为北元撒尽最后一滴血。”

也速听罢哈喇的话,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这等拍马屁表忠心的便宜到是给他占了。

哈喇似乎没听到也速的嘲讽,依然是一脸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苦恼模样。

两位臣子都开口乞求了,罢了罢了,“传朕口谕,明日宣扩廓帖木儿回朝中一叙。”

君王的夜似乎都不长。第二天微亮,月亮依然高悬空中,札不让的古格王城中,普赞早已将丹泽宣进了宫。

这几天丹泽一直恪守本分地呆在自己的宫里,不愿出门惹人耳目。旺堆已经秘密下葬,央金的下场他虽然并不确定,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二,这场储君之战赢得艰难,虽出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总算还是挺过来了。宴席上普赞王最后问索赤的那几个问题明显是对自己有了隔阂和猜忌,所以他还是少出现的好。

阿隐则与族人归去,在城中下榻。毕竟山隐一族刚进城,这以后真正的行走在普天阳光之下,王城之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定有许多,她也好与他们交代一二。

景秋来了消息,已经带着洛桑在回城的路上了。

丹泽入宫的路途中一路盘算着不知普赞王会与他说些什么,这还是那日之后他第一次有父王的消息。

“过两日,我便会让位于你。”丹泽进殿还未站稳,普赞王便坐在榻上,缓缓地与他说了这一句。

丹泽一时震惊,不该回些什么是好。

普赞王右手撑着身体,倚在榻上,显得十分疲惫,似乎这几日下来变苍老了十岁。他看向殿中央有些走神杵在那儿的丹泽,忽然觉得有些有趣好笑。

想几十年前,自己在父王面前可能也是这样的吧。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地和其他兄弟周旋缠斗,最后被立为王储的时候,似乎也有过那么一刻的失神和惘然。

如今这历史如车轮一般滚动,眼前的自己与丹泽的情景似乎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那当年的父王的心情,是否也像自己现在一般复杂又苦涩呢。

出生在这君王之家,家族之间的厮斗原来是更加血腥和万劫不复的,比那高山上的雄鹰叼去羊羔更令人措手不及,比那雪甸上的狼群袭击家畜更令人胆战心惊。

普赞是真的有些疲了。

他的子嗣并不多,旺堆已去,洛桑经那央金的下人交代竟然被她这狠心的母亲送去了拉达克,而丹泽,眼前的丹泽啊。

普赞看着丹泽,看得久了,似乎看到了丹泽的母亲,那温柔如水般的女子,那曾经短暂敲开过他心房的女子。

丹泽为了生,所求自保,都没有错,就算他有些记恨旺堆母子也没有错,只是索赤竟然会听命于他。想到索赤,普赞王的右手暗自用力握紧了拳头。

许久,那拳头才缓缓松开。

罢了罢了,对这王位倒是也别无所恋了。身边再无可全心信任之人,而丹泽,似乎也做好了接过古格的准备。

丹泽依然没有开口,他能看出来普赞王的思绪不停,便等着父王继续说下去。

“想你也是做好了继位的准备了,我便也做个好事。父王这一辈子戎马无数,如今身边只剩你一人。算是没什么挂念了,”普赞王顿了一顿,气息有些不稳。

丹泽眉头轻轻一皱,心中黯然叹道,自己果然是个便宜儿子,身边只剩自己一人原来就叫没什么挂念了。

“索赤在我殿前跪了两日两夜,我想他的主子既然不是我,那也由不得本王来给他下命令了。”普赞王似乎想起了什么,眯起眼冷冷笑了一声。

丹泽的心又是一凉。这几日去往普赞殿里打探消息的人都无功而返,自己也都在担心索赤将军,没想到,唉,可惜了索赤将军对父王的一片苦心。索赤将军能听从他的建议,可不是看在他的王子脸面上,还不是巴郎带着诸多央金谋反的证据前去劝告才能成功替换。

那日果不其然,普赞对索赤和自己起了许多疑心。

“儿臣,”丹泽忍不住想要为索赤将军说上一两句公道话,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多说多错。

普赞王扬起一侧眉毛,有些嘲讽地冷眼看着他,谅他也说不出什么。

等了许久,丹泽果然没有继续说话,普赞本以为自己会有些算得清楚的得意,却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阵苦,他似乎自己也没有察觉地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吩咐道,“父王老了,让位于你之后,便会搬去法王殿,要与那老法王辩经论法,没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普赞说地口渴,端起了一碗茶,挥挥手让丹泽退下。

丹泽一时有些五味杂陈,为自己感到一些委屈,为索赤将军感到不值,原以为父王还会有些推心置腹的父子感触要说一说,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便也不愿强说写什么,便拱手准备告退。

“对了,”丹泽快要退到殿门口时,普赞忽然出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丹泽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有些不安地静立等待着,是不是终于还有些父子柔情嘱咐要交代给他?

“娶了阿隐,便是得罪了云南梁王和北元蒙古,不过他们战事吃紧,我们古格也地势遥远险要,应该无忧。”普赞垂着眼吹了口茶,看也不看丹泽一眼,便又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丹泽隐隐觉得有些心寒齿冷,这高位之上,竟没有一丝父慈子孝的温情,有的只是成王败寇。洛桑的下落也一概不寻不问,阿隐对于普赞王来说也只是一枚棋子一颗筹码,自己呢,自己不过是选无可选的一个儿子。

走出殿外一会,丹泽回眸,往那大殿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这大殿高位,竟像吃了普赞王的猛兽一般形容可怖了起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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