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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这是一位名叫‘萨米·沐西’的人写的日记。

从名字上可看出,日记主人绝非黑发黄服的中原周人,而是北地冰魂高原的雪族人。

雪族人蓝眼、白发、耳尖略长,有着独特的信仰文明。

虽然这片大陆名为‘周天’(周人的天下),但雪族文明却比周人文明古老近数万年,只不过出于某种未知原因,他们在很长时间里都固定活动在冰冷的北地高原,丝毫不愿往富庶肥沃的南方迁徙,直至周人建立王朝后这种局面才得以改变。

一位雪族姑娘的日记会出现在叶国将军府?

怀着好奇,虚墨翻开了第一页…

——1——

——周元969年 1月

(前期大量篇幅在描绘北国高原风景,冰原狼、牦牛、以及衣着长袍种植青稞的雪族农民,夹杂着大量她与父亲的矛盾。最后一篇表示她与父亲彻底决裂,她决定离家出走。萨米·沐西的父亲有根深蒂固雪族传统思想,认为女人和牛羊一样可以交易,这种思想是父女矛盾的根本)

——周元969年8月

(她本想要成为一个吟游歌者,靠一把牛角胡游历周天大陆,并在日记中写出了幻想中的中原、西海岸、青川、江南等地。

后来醉酒的父亲砸烂了她的乐器,萨米·沐西气地离家出走,机缘巧合下跟着一位周人商贩学习经商之道,她很聪明,几个月就赚足了路费,主要还是当时正值节日庆典,运气好。

在其父亲娶了一个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做小老婆后,萨米·沐西毅然决然跟着商贩一起离开北国,往南方去,其中得到了她母亲的支持。)

——969年8~970年4月

(大体为一路的景色和对北方的怀念,她与商人一路过着漂泊的生活,继续学习商技巧。)

——970年6月

(萨米沐西一行人在武国白马平原腹地遭受强盗打劫,从‘矮冬瓜个子、说话叽里呱啦’这段描述中,虚墨推测是一帮东瀛倭人。

这帮倭人杀掉了商队男人,想将所有女人押上贼船卖到其他大陆当奴隶。

好在一群叶国骑士出现拯救了她们,轻松解决了倭人强盗。

这里提到骑士队长姓余,虚墨会心一笑。)

——970年6月

(大篇幅描述骑士们的言行举止,萨米沐西的主观情绪多为褒奖佩服。

骑士队长全名‘余景辰’,正是余白初刚去世不久的父亲。

余景辰当时未满二十就已经身居高职,他尤为喜欢和萨米沐西聊天,并且几次三番表示,如果萨米·沐西愿意的话,他可以安排她到叶国居住。

萨米·沐西矜持一段时间后同意了请求,并在日记中表示这位小她两岁的骑士队长非常‘可爱’)

——970年7月(以下为原文,被虚墨划为重点线索。)

一路上,我们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说笑,他说一直很欣赏我们雪族人的白发蓝眼,认为那很漂亮。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小时候爸爸还说,周人都认为我们是怪胎,要把我们杀干净,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今天抵达了他的家乡,这里的树又高又密,还挺吓人的,他说可以给我安排一个磨坊的工作,情况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感谢阿兰德黛。

——970年11月

什么情况!

他今天竟然向我表白了!

他说他很欣赏我的智慧和性格,该不会在开玩笑吧,爸爸一直说我不成体统,没人会喜欢一个一天到晚想在外面跑的人。

不对——我才不要相信爸爸的鬼话。

他说这几个月来的帮助都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做的,这让我是有点确信,但万一他也只是一时冲动,说着玩的呢?

哎,这时候要是有人能跟我讨论这种事情就好了,我完全拿不定主意呀!

而且我是雪族人,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嘛?

——970年11月

他今天突然来到我面前,递给了我一把刀…

他说武国对叶宣战,他必须响应国王号召奔赴前线,也许会战死沙场,也许多年后才会回来,这把刀是他的传家至宝,只有给我保管他才放心。

说真的,我有些感动,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相信我。

他吻了我,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激动,这感觉怪怪的,似乎和打招呼一样平常。

他说明天他就会出征,如果回来,就娶我做妻子,如果不幸去世,就让我把这把刀卖了,随意安生。

情况一时如此沉重,我什么也没说,只嘱咐了他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想想真傻真笨。

哎,不论情况如何,我都会一直等他的,我觉得我也是喜欢他的。

——971年~978年

(这七年日记占据大多篇幅,除日常琐事之外,感情方面记录了对余景辰思念的日益加剧,雪族信仰名为阿兰德黛的女神,萨米沐西每夜为爱人祈祷。)

——978年4月

阿兰德黛至上!这是真的!

我的景辰回来了!

难以置信,他完好无损地回来,听说还立了大功被册封为了护国将军,叶国要在此地为他建造三层楼高的府邸宅院。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惊呆了,直至他紧紧抱着我时,泪水才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我们彻夜聊天睡在了一起,磨坊的工作再也不需要了,哈哈,那些平日里对我指手画脚的恶毒老太太们现在都低三下四起来,真解气。

当然,最重要的是和我的景辰在一起。

他说我一点都没变,(其实我们都明显老了),他还说,等把将军府建完后就和我结婚,这个傻子竟然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这还用问嘛!我当然愿意!他立刻笑了,抚着我的头发,发誓说会陪我到白发的那天。

我爱死他了,再次感谢阿兰德黛把他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

接下来就是将军府的筹备工作,运送石料和木材的工人很快就会到来,看了府邸的效果图,我实在等不及和他一起住进去了。

——978年12月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将军府建成的样子,东院采光优秀最先建了起来,我和景辰暂且住在那里。

不过最近他有些闷闷不乐,前几天国君的使者前来拜访,我们招待的还算不错,而后,使者跟景辰单独聊了一下午,自此之后他好几天都没笑了。

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说没事,只说过段时间要去国都久木城一趟。

哎,还是别多问为好,男人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979年2月(突然断档,内容遗失)

我依然爱你(结尾)

——2——

“我依然爱你?”虚墨翻动下一页,确定日记至此为止。

现在是周元1029年,正好过去50年。

这五字莫名其妙,纵使结合前文内容,也实在难以推敲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有人敲门,她将日记合上,转视而望。

“方便进来么?”管家乔安的声音。

这番礼貌让她反而不适应“当然。”

这位老者将餐盘端上“伏灵师,您伤势如何?”

“差不多了,我在床上休息地够久。”

“才三天而已,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她看了眼酱汁排骨,竟没食欲,屋内草药味太浓“我不需要那么久,余白初醒了没?”

乔安摇头,他已不再纠正虚墨没有加‘大人’前缀“脉搏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气血,但意识仍然模糊,至于他胸口的伤痕,医师也是犯难。”

虚墨神情复杂地点头,艰难地说“怖气会扰乱凡人的精神,鬼爪造成的外伤也不易愈合,把能做的都做了,然后寄希望于天意吧。”她摩梭着日记封面“本不必有那么多人丧命…”

“即使再来一次,余大人仍旧会选择率兵冲锋。”乔安嘴角下扬道“他一直活在老爷的骄傲中,讲述着自己没经历过的战争,他也从未真正拔出利剑面对过敌人,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来证明自己。”

虚墨脱口骂了句愚蠢,乔安没有反驳。

“这本书你也看了三天,有什么总结吗。”

“不明所以,但应该还是老套的言情故事,日记的女主人叫萨米沐西,北国人,也就是白发蓝眼的雪族姑娘。”

这让乔安疑惑“那男主是谁?”

“余景辰,也就是余白初的父亲,刚去世的老将军。”听她这么说,乔安露出罕见的惊讶。

“你是说,余将军爱过一个雪族姑娘?”

“日记是这么写的。”

老管家不相信地接过日记迅速翻阅,期间虚墨冷静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日记是鬼骨恶灵的本质,依靠那槐树产生了强大灵力。但可惜的是,怨魂并没有消灭,如果不以根除,下个十年、二十年,那样的怪物还会持续诞生…怨念源头是什么还需要将军生平结合日记内容加以推敲,一个誓言、一个约定、一个信物都有可能,这是一个五十年前的结,有待化解。”

“至于这个萨米沐西,管家先生,您有过了解吗?”

随着日记的翻阅,乔安眉宇越发皱紧,虚墨说出的话他一句也没答复。

合上日记后,他闭上双眼,在时光漩涡中迟缓地探寻。

最终,他有所恍悟,微微张嘴“原来她的名字这么有意思…”

“你知道她?”

“五十年前将军府快要建成时,我受到了委托去协助管理,其中第一件事就是陪护大人守夜。”

“守夜?”

乔安点了个头“就在东院,听说是死了个人,将军独自守灵三天,当时我初来乍到不敢多问,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入棺下葬时我看了眼,是个满头白发的女子,当时我就推测可能是某个将军的长辈,但现在想来,死者脸上没什么皱纹,原是个雪族姑娘…”

“那应该就是萨米沐西,她葬在了哪里?”

“我没见到,当时将军府快要建成,事情多得都没时间睡觉,那段时间过后,很多人也忘了最初这件事情,只记得当时朝廷来了督察官检验工作,很多久木城的士兵驻扎在村里,气氛有些怪。”

“将军说什么了吗?”虚墨求知若渴地问道。

乔安苦笑起来“太久远了,实在记不住了。”

虚墨扭了下唇“明天我就下床,再探寻一下东院。”

“欸,不过伏灵师,依我看这件事你还是不用插手为妙。”

她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很快国都来的使节就要到这儿了,与异族的纠葛会给将军生平蒙上不光彩的一面,立德立行是贵族的基础,如果因为五十年前的陈年旧事而丧失继承资格那才叫得不偿失,余白初大人与这事毫无瓜葛,他不应该成为受害者。”

虚墨想反驳,但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沉默。

到底是需要真相,还是选择用谎言消除代价?

她本是想坚持己见,但最终又黯了眸子。

“好奇是人的终极欲望,但很多时候,我们都要学会克制欲望。”她嘴角苦涩上扬,认同地摊手“你说的很对,余白初不该成为受害者,更改东院的风水吧,我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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