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山这一晕又是一个整夜。那夏小姑娘去厨房时正好撞见晓寒庄的主人——梅夫人,她被梅夫人叫过去陪着做了一个下午的功课,虽然心中焦急,却也没办法脱身。
就在她暗自焦急时,李君山却被梅夫人的女儿——梅清浅发现。
“他怎么闯进来的?看门的人呢?”梅夫人柳眉微皱,凤眼半合,她本是福建大户人家的女儿,又嫁给了苏州名门梅家做媳妇,多年来养尊处优之下,竟在这江南女儿的柔美里添上了一笔威严。
管家福伯是看着她长大的,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动了怒。他站出来,低声道:“夫人,山庄前院并没有发现来人,他可能是从小门进来的,看小门的吴二玩忽职守,我已经处罚过了。”
“给他些银钱,打发他回去吧。”
福伯不敢再多话,只道了声是,便吩咐人去办这事了。
“这孩子?”福伯见她如此动怒,心底不由为这孩子感到担忧。
“哼!所幸只是个孩子,扔出去便是了。”梅夫人尚在气头上,是横竖看李君山不顺眼。
听到这话,夏明月忍不住了,好不容易拐回来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扔出去了。她连忙站了出来,道:“莲姨,对不起,是我带他进来的,我只是想给他拿点东西吃”
说着,她一双圆圆大眼里泛起一层薄雾,哀求道:“你看他这么可怜,就暂时收留他几天好不好?等爹爹回来,我就带着他一起去济南。”
梅夫人柳眉稍解,但仍是不肯,只道:“不行,他来历不明,晓寒庄容不下他。”
福伯心中一动,低声道:“夫人,看这孩子衣着,是穷人家的,只是他面相圆润饱满(长胖了),虽有病色,却无病容,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或许是走丢了也说不定,不如先留下,等他醒了再好好问一问。”
梅夫人迟疑了一下,心道:虽说梅家家大业大,但亡夫故去多年,家境多少有些滑落,若能通过此事多结交一个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再者说,这事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留下他来也不过多张嘴罢了。于是她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夏明月见她应下这件事,忙陪着她去佛堂继续做功课,夏明月:还真是菩萨保佑啊!
福伯则是打扫了一间干净明亮的屋子暂时把李君山安置下,又请来大夫看诊。
大夫:“他染了风寒,我给他开一副祛寒的药就好了,只是这孩子腿上有旧伤,似乎一直拖着没去就医,这会儿可能连经脉都有损伤了,就算接好了腿,以后也可能有些不美观。”
福伯惊奇道:“你是说他将来可能会是个跛子?”
“也不一定。”大夫摇摇头,接着说道:“也许经脉恢复的好,那就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福伯:“那没事了,就劳烦你把他腿上的伤一并治好吧!”
那大夫也懂些治跌打损伤的法子,替李君山接好了骨,写了个外用药膏的方子,嘱咐他一日一换,整理了药箱,拿了银子走了。
福伯又给李君山喂了些清粥,你要问我为什么福伯对他这么好?福伯年纪大了,想要个儿子不行吗?虽然李君山长胖了,但看上去还是很可爱的,福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孩子跟自己心中想要的大胖小子形象太相似了,真是越看越喜欢。
却说李君山吃了药睡了一觉后,风寒立马好了,只是腿上的伤没好,福伯不让他下地。
李君山仔细的端详这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一身标准青布褂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虽多却气色红润,两眼带笑,闪着精光,虽然上了岁数,身子却很硬朗,腰身挺得笔直。
“来,先把这粥喝了。”他把笔直的腰身弯下来,同时递过去一碗粥。
李君山没有接,他神色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福伯。”看他还要再问,福伯干脆把答案先告诉他了:“这里是晓寒庄,我是这里的管家,你昨晚晕过去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
李君山:……
福伯把粥再往前递了递,这回李君山接过粥,喝了起来,不喝不行啊,饿得慌。
这回轮到福伯发问了,他紧紧盯着李君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君山。”反正没人认识自己,报不报真名都一样。
“你从哪里来的?”福伯又问,李君山沉默不答。福伯道:“你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怎么流浪街头了?莫非是家里生了什么变故。”
他话音刚落,李君山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却是想起了师父萧绝和义父李闻,想起过去种种,心中忍不住酸楚。
福伯一看他神情,心知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忙安慰道:“莫哭莫哭,过去的让他过去好了,你在这里就当在自己家好了。”
李君山喝了一大口粥,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翁声说道:“我没哭,是粥太烫了。”
“是,是,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呢?”福伯爽朗笑道。
李君山默默喝了两口粥,心底冒出个想法:要不要把我身世告诉他们?毕竟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贼窝的样子,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夏小姑娘。他放下空碗,紧紧盯着福伯双眼,福伯不明所以,也看着他,等他下文。李君山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他扭过头,轻声道:“我家在洞庭湖。”
“洞庭湖?”福伯一愣,恍然大悟:“是了,你叫君山,应该是取得地名做名字。”
李君山点点头,那福伯自顾自的说:“洞庭湖姓李的大户人家不多,住在君山上的就一家,你是李闻的儿子?”
李君山一脸懵逼,这就一个地名,你把我户口都查出来了?
“哈哈,你别慌,君山银针向来是茶中珍品,李闻又是唯一把这珍品卖到江浙一带的商人,我苏州紧邻江浙,自然与他多有来往,所以我才听说过他。”福伯笑着解释道。
李君山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能愣愣的听着他说。福伯解释完,又疑惑的问道:“既然你是李闻的儿子,怎么流落到苏州了?”
李君山又是眼圈一红,强忍着悲伤,把事情全盘倾诉给了他。福伯听得唏嘘不已,直叹造化弄人。
“好孩子,别怕,这里是晓寒庄,再凶恶的贼人也不敢来这里撒野,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福伯又是一番好言安慰。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又进来一位妇人,那妇人衣着朴素,更无钗环首饰。她身材高挑,体态曼妙,面容清冷又精致,本来三十余岁的人,却生了副二十岁的面孔,只是眉宇间没有年轻姑娘的俏皮之色,反而多了几分凛然威严。
梅夫人笃信佛道,每日里都会诵经参禅,今日也是罢了早课后才从佛堂过来瞧一瞧李君山。
“夫人。”福伯问了安,让到一旁。看到李君山想要起来见礼,他忙说道:“这孩子腿上有伤,不方便见礼。”
梅夫人平日里也是个和善的人,既然不方便,她也就顺口免了,只是这身份必须问清楚。
一番盘问,梅夫人算是相信了他,便不再多问,嘱咐他注意休息便离去了。
晓寒庄里没有别的花草,只有梅树,李君山所在的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梅树,另一棵也是梅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