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那说书的到不似往日来的那般早了,而是赶着暮色沉沉才来到这酒馆里。
老板娘和白笙早已习惯也不赶他,就任由他坐在角落里,自娱自乐。
甚至过分到自己备了笔墨,就等着那有故事的人来,好记录自己听见的。
白笙见他这般,有些无话可说,于是变回猫的样子,跳到他桌子上,踩着墨汁,在他的纸上走来走去,印下一串串的梅花。
那说书的也不气恼,任由白笙在他备的纸上胡作非为,甚至还拿起笔在那些脚印附近画上树枝,成了一副墨梅图。
“吱呀”一声轻响,那酒馆的木门被风吹开。
说书的仰头朝门口望去,不一会儿一团影子便从门外飘了进来。
说书的看呆了,那影子越往里走,就越清晰,渐渐显露出轮廓来,是一个身穿僧袍,面如冠玉的男子。这男子一袭长发,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在这里来了这么久,这酒馆中来的客人都很奇怪,他早就发现这里的不寻常,但今日见此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惊讶的。
“白笙天暗了,去点些灯来。”老板娘在看到来人时,冲着与那说书的玩闹的白猫吩咐道。
“喵呜~”桌上的猫叫了一声,从桌子上跃下时,变成了一副少年的模样。
说书的见白笙走后,将白笙踩过的纸收了起来,重新铺了一张,开始写那男子进来后的景象。
那男子坐定之后,白笙将烛台放在那方桌上,又变成猫去找那说书的玩。
昏暗的酒馆点了一盏灯之后,瞬间变得亮堂了起来,那个男子渐渐的变成了实体,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跳动的火苗。
火苗在他的指尖接触到了之后,竟慢慢小了下去。
“啪”老板娘一巴掌打到男子的手背上。
“别乱碰!”老板娘说着,将盛好的酒端到那男子的面前。
那男子尴尬的收回了手,火苗又重新的燃了起来。
“说了吧,好上路。”那老板娘言简意赅的说道。
那男子笑了笑,有些苍白的说:“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她一个人。”
三月三女儿节这一天,苏江城可是热闹非凡。
街上灯火通明,有杂耍卖艺的,有小贩叫嚷卖货的,有猜灯谜,写字画的,比平常热闹十万分。
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各家各户的姑娘小姐,也都赶着今天纷纷外出。
这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头上皆戴有帷帽,轻薄的纱将女儿家的身形遮住,也顺带遮住了面上的娇羞。
然而未成亲的男子则在这日正衣冠,带发簪。这个带发簪呀,可不是将发簪戴在头上而是揣在怀里,若是看上哪家姑娘,便将自己精心雕刻的簪子送给对方。
如若哪家姑娘满意,便摘掉帷帽,将男子送的簪子戴在头上。如若不满意,便将自己的随身荷包赠与男子,算是互相交换,也不失礼数。
李家的千金,苏江城的大小姐李酒儿,算是各家男子竞相征求的对象。
这李酒儿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生的十分好看。
于是在这一日李府门前的这条街可是围满了人,就想着这李家小姐一出来,就呈上怀中的簪子以搏佳人的青睐。
殊不知,这李酒儿早就跟自己的小丫鬟乔装一番,翻墙逃出去玩了。
“小姐!不,公子!!!您,您慢一点,英儿追不上您了。”一个灰衣小厮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生怕慢了一步自家的“公子”就不见了。
“你太慢了,我不等你了。”一个粉面小生在人群里跑的欢快,全然不顾自家“小厮”的死活。
这一跑一追的两人,正是翻墙出府的李酒儿跟自己的贴身丫鬟英儿。
外面传闻的恬静可人的李家大小姐,跟正儿八经的李酒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李家大小姐生性顽皮,如若不是他爹严苛,她早就将自家的房子掀了不下三四次。
还在禁足期间的李酒儿,可耐不住在女儿节这天还待在家里,于是便出了一个馊主意,这不刚一出府便似笼中鸟一般,撒开了欢。
“哎呦~”这一晃神,便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姑娘小心!”一只手急忙伸出,将快要倒下的李酒儿拉了回来,再这么轻轻一带,便佳人入了怀。
“你.....”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呢,一张如玉般的脸便入了眼。
薄唇微弯,显得温润又不失轻佻,一双桃花眼满含笑意,就这么看着怀中的人。
此时此景,仿佛一切都变慢了。
李酒儿盯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入了迷,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在下好看吗?劳姑娘这般盯着看?”那人薄唇微起,调笑道。
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两人鼻息之间,惹人心醉。
李酒儿反应过来,从那人怀里挣脱出来,低低的说了声抱歉。
“无妨。”那人笑着说完,便摇扇离去。声音明朗干净。
李酒儿脸颊微红,捂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得以平静。
无意间看到那人方才站立之处竟落下一块腰牌,李酒儿赶忙捡起转身去寻找,可那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李酒儿失落之余,便将腰牌拿在手中查看,腰牌的正面刻了三个大字“司乐坊”右下角有一个名字“陌辞”。
“陌辞?”李酒儿轻声念到。这名字真好听,跟他的人一样好看。
“小姐!我......我可找到您了。”后面的英儿终于赶了上来,扶着自己的腰大口喘气。
“你,你吓了我一跳。”李酒儿有些生气。
“小姐您还说。”英儿重重呼了几口,才直起腰板来“小姐您手中拿的什么呀?”
“没,没什么。”李酒儿将腰牌藏在袖子里。
“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赶不上去商河边放花灯了。”李酒儿岔开话题,拉着英儿就走。
抬脚之时,她回头瞧了瞧,期望能在人群中再次看到那紫色的身影。
商河边人群甚繁,英儿一路护着李酒儿,两人终于找了一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