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蠕蠕莫何去汾李俱列寇魏武川,唐昭武王年方十三,令老弱举炬以为疑军。蠕蠕望炬困惑,王乘其时,单骑而出,手射六人,倾其大纛,蠕蠕大惧,奔逃亡命。王乃取其弟与一良马而归,乡人谓之神矣......
《魏唐齐三朝嘉话》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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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里的武川镇人如同热锅中融化的奶酪一圈一圈融化。只有宇文肱,李茂等几个酋长还领着部民聚成一团拼死抵抗,如同海潮冲刷下的礁石,纵然血勇,似乎终免不了被海潮吞没的命运。
“扛洛提,步楼络,你们去把那个用重刀的魏人的头砍下来!我要把他们的头骨献给阿台大萨满做成法器。大萨满最喜欢勇士的头颅,做成的法器灵验。”
蠕蠕贵人骑着纯白如一的雄壮骏马在阵后观战,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却发现那几个头领模样的魏人带着人砍杀了不少自己族人。
其中一个用重刀的很是厉害,大声呼喊着,连着杀死了好几个自己的勇士,有些生气。于是命令还在左右侍卫,最骁勇的曳落河百夫长带着下属前去完成最后一击。
俱列吐豆伐这几日带着自己的部落在武川镇不远游牧,听到侦查的斥候报告这几日武川镇的乡民都赶着牛羊在外边放牧,便选了千余族人前来打秋风,想要掠夺点魏人的牛羊人口,补充去年冬天严寒带来的的损失。
此刻被那么个毫无防备的乡民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心里有些肉痛,打定主意,抢完这一把就遵了可汗的号令,离这民风剽悍的武川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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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的愿望,尊贵的俱列吐豆伐。”
两人向自己的主人,低头行了草原通用的横胸礼,拔出善于锻铁奴突厥进贡来的厚背镔铁重刀,招呼着早已不耐烦的部落曳落河们,“勇士们跟着我们,去砍了那些魏人的头啊!”
说罢催动骏马,带着五十多骁勇骑士,如锥子般直插宇文肱,李茂所在的最大一团武川镇人而来。
柔然遵循着自古以来大草原的规矩,彪悍的壮士选为曳落河,而其中最为骁勇的佼佼者才能成为百夫长,千夫长,享受到族人的尊敬与贵人们的厚待与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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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还在拼命和眼前蠕蠕厮杀搏命的武川人,看到两个蠕蠕百夫长挥舞寒光闪闪,有着可怕尺寸的镔铁刀,带着一群蠕蠕身披铁甲的勇士,杀气腾腾冲了过来,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绝望。
这是最骁勇善战的蠕蠕曳落河,只有他们才有资格穿着草原上稀少的铁甲,骑着南朝匹马百金的草原雄马。他们如若是成千上万的列成军阵,策马冲锋,天地将为之倒悬。
他们是柔然不朽的铁骨与利刃,长生天所立的历代柔然大可汗正是靠着这样的勇士,在西面压服了高车,突厥,让他们为柔然贵人们锻铁献酒,在东面击败了东夷,让他们为柔然大可汗进贡东珠猎鹰。在南面则和强盛百年的魏朝打得有来有回,成为魏朝定鼎中原以来最大的边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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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唤为步楼络的蠕蠕百夫长一马当先,率先冲进武川人群,迎头重劈而过,将一个正呼喊着族人奋战,首领模样的魏人从脖子处斜斩作两截。身后的蠕蠕勇士跟着他继续前进,如同利刃,一瞬间就要将这拼死顽抗的礁石劈为两段。
“窦罗阿叔!!!”
“窦罗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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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满脸沾满了蠕蠕鲜血的赵贵惊呼起来,窦罗家的家人们也痛苦的喊着。和昔年大野直利齐名的窦罗野利,草原人人传颂“斩狼的窦罗,射雕的大野”的好汉窦罗死了。
“野利!!!”
宇文肱此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边招架着眼前的敌人,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视为父兄的忘年好友残躯滑下马匹。只能苍凉的悲呼。
这一声悲凉的高呼引来了另一个蠕蠕百夫长扛络提的注意,砍死了一个马边的武川人,驾马提刀就往宇文肱冲来。
镔铁长刀带着寒光迎头将下,宇文肱一脚踢倒还在和他搏斗的敌人,用尽全力向右横刀抵挡。
“来不及了......”,宇文肱已经看到那道白光刹那间便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心里如此想道。甚至生起了那么一丝解脱的放松感,“结束了吧......”
......
就在宇文肱准备闭上眼睛接受命运裁决的时候。
“呜!”
一支鸣镝拖着长长的啸叫,如电般穿越过人群,传来“咵”的一声闷响,像是射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宇文肱预料中的生死痛楚并未到来,他只觉得脸庞一凉,呆呆的看着可怕的镔铁重刀从他面前划过,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深深的扎进土里。
那个想要取他性命的蠕蠕百夫长头上后脑扎着一支羽箭,钢铁箭头,透过前颅而出,黄白之物带着血丝正从那带着刀疤,无比狰狞的脸上淌下,黄褐色凶恶眼睛里透出人生中最后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哗”,精良铁甲的百锻甲叶触碰到大地,这名在生前足以让草原小儿止啼的蠕蠕曳落河百夫长就这么闷声掉下马来,死去了。
......
“宇文叔!白道城的援军快到了!坚持住啊!”
“阿爷!白道城的杨季孙杨怀朔快到了......”
宇文肱随之如释重负,快步跑到斜倚在一匹死马背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李茂身边,使劲摇晃着已经使不上力气,半闭着眼的好友。
“黄狸伐和如愿来了。杨怀朔的援军来了!”
李茂用缓缓睁开眼,挤出了丝欣慰的笑意,昏了过去。
......
还在搏杀的武川众人闻言欣喜若狂,援军在即,求生有望,顿时士气陡然高涨,以少敌多,和蠕蠕们杀得有来有回。而方才还志满意得的蠕蠕心生迟疑,纷纷往南边望去。
夕阳已落,晚霞已散。草原上的低沉的夜云伴着夜风从南面阴山而来,星星点点的火炬闪耀其间,组成了一条隐隐约约的火龙,似乎有无数人马往北而来。
“魏人的援军来了,是那个杨钧.....”
“魏人援军来了!”
......
蠕蠕马队开始喧嚣,甚至有临时跟随贵人出来的胆小蠕蠕牧人,调转了马头,撇下同伴就往北跑。
杨钧作为怀朔镇将很是和蠕蠕诸部交了几次手,手下士卒精炼,人又残忍,凡是入寇的蠕蠕全部处死,脑袋挂在边墙上任由风吹雨打。凡是在边墙周围晃荡的大小部落无一不遭了这姓杨的毒手,草原上这几年流传着杨怀朔的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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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逃命!逃命者杀!”
在阵中指挥的蠕蠕百夫长步楼络,回手一刀将一骑正想从自己身边北逃的蠕蠕牧民砍死。但是战场上的普通蠕蠕们如同多米骨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然后便是三三两两的开始败逃。虽然曳落河们努力控制形势,仍然难以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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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逃,回去厮杀!敢逃的回去后一律处死,妻子发卖,财货没入族中!!!!”
俱列吐豆伐根本不相信杨钧会从几百里外的怀朔镇跑到这里来。自己根本是临时起意来掠夺武川,根本没有上奏给大可汗和通知左右诸部。他杨钧怎么会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提前埋伏,伏击我!
“不可能!!!!”俱列吐豆伐在内心断定这是那几个小孩扰乱军心的骗局。让持着大纛的亲卫曳落河使劲的摇晃,自己则大声下令,稳定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