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廿六。
早起纪宗茂忽然闹着要自杀!
起因他发现左礼开会竟然没叫他,于是就在回归东军的营地里骂人!谁知他骂着骂着,蒙赞忽然忍不住了,就那么当着东军上下的老老少少面儿,直接怪责纪宗茂累死费休……
这话正戳在纪宗茂的痛处上,他一下就崩溃了!先吼了几声“连你都瞧不起我了?”,之后进屋寻了把刀说要以死谢罪!
蒙赞见状却扬长而去!——昨夜叛军偷营的情形证明内部有奸细,所以左礼一早就召唤各部长官商量抓奸细之事,蒙赞本来就是回来找人找资料的,找到了自然要回去。
——几个相关的东军将领也当没看见纪宗茂一样,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跟着蒙赞往前走!
这下纪宗茂脸丢到家了!半日里,一会儿摔过砸碗地指责蒙赞内外不分,为了个费休对自己离心离德,一会儿他又要闹自杀让蒙赞后悔……只把他自己和侍从们都累的死去活来!
叛军冲进帅帐时,左礼和斯月正在商量兵源和军粮问题。一直忙着计算从各地调兵调粮的路程时间。算到最后都需要数月时间……结论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从雍州本地想办法。
第二天纪宗茂寻死觅活时,左礼和斯月两个正趁着间隙和铁南峰商量:“慕容部有两三百万部众在雍州,只出十万人实在太少了!至少要有三十万大军才像样儿……”
听了这话铁南峰忍不住好笑!——慕容部的确是以人多而著称的大部族!但多年来受王部控制,就是因为慕容部的内部结构过于松散。
慕容部自古就是以女系传家。每一次新部族的加入都是因为首领之间结亲。原来的部落并不做什么改变。所以这么多代下来,慕容部人口确实是越来越多,可内部长老却大多各行其是,并不太受族长管理。
连出兵都是如此:莫折乌出仁、叱干喏喏、勿地延哈萨尔、无卢真者勒必,甚至死了的叱豆浑长老,都是带着自己部族参与战事的。
海山死后,他们默认铁南峰父女上位,将忠于伏图的叱豆浑氏。叱干氏、莫折氏和勿地延氏又分别献上自己的一个儿子到徐州做人质,这才换的铁氏父女不再追究。
叱干喏喏本是叱豆浑氏的女婿,丈人被杀后,他更加依靠自己表兄勿地延合萨尔。
勿地延氏是慕容无卢真的姥爷家族成员——慕容无卢真的母亲就叫做慕容勿地延。算起来勿地延哈萨尔应该算慕容铁的表叔。
无卢真者勒比已经六十多岁了,论辈分是慕容铁的表叔公。
其他慕容部长老未见得愿意牺牲本族的人口,来参与一场明显没什么瓜葛的战争……
等听完这个情况之后,左斯二人一下就愣住了!失去了主意,左礼就结束了话题,继续布置抓奸细的分工。
但还是留下铁南峰会后一起吃个午饭!——对于常年风餐露宿的军人们而言,紫儿的厨艺简直是惊才绝艳!所以左礼现在顿顿请人吃饭。
说话间,无卢真者勒比来找铁南峰父女办事。左礼也就顺便请他一起吃饭。但老头对汉人十分提防,只推说身体不适。倒是跟在他后面的勿地延哈萨尔不介意,来的时候还拉着叱干喏喏一起。
如今军粮食材等比较紧张,难为紫儿凑出来了羊肉锅,油焖大虾,蟹粉狮子头三个热菜,点心是油炸南瓜饼和鲜肉锅贴。
勿地延和叱干二人懂一些汉语,说是使不惯筷子,要用勺子。
铁南峰也知道他们更习惯用随身小刀,为避行刺嫌疑所以不便开口。
最后一个开洋咸肉白菜汤上来就算是齐了。
每样菜紫儿都做了一大碗,觉得再多三四个人也够了!谁知胡人使不惯筷子,就对羊肉锅和南瓜饼格外青睐,配上清水就一块块地往嘴里塞,一会儿功夫碗就见底了!
好在这两样是近来很受欢迎的菜式!紫儿就多备了些,很快就又上了一锅。
不多时,铁南峰就和左礼俩师徒就先后停了下来,一起观赏胡人吃饭……
好容易吃完了,勿地延哈萨尔一边打着嗝一边说着柔然语:“哎,还是南朝好啊!什么都有。羊肉能做出这个味道来!用的什么调料?也搞点儿来教教我那厨子呗?”
叱干却笑道:“只有盐巴肯定不行!放点香料倒有几分可能。”
听了铁南峰的翻译,左礼忽然心中一动,道:“胡人是更希望有互市买东西,还是只希望抢来用呢?”
汉语颇有基础的勿地延大致听懂了,却只是迷惑地看着左礼!
而听了翻译的叱干则略有惊慌地来回看着勿地延和铁南峰。
“当日是有互市更好咯!打打杀杀的必有死伤,谁喜欢去冒险啊?”勿地延哈萨尔一边剔着牙一边对铁南峰说:“但汉人东西的价格实在太贵!上次说的那种锅,居然要我们一头牛!太贵太贵了……”
左礼的眼神这时忽然变幻起来!只见他思忖片刻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生意都掌握在伏图和刘维信手里!这规矩如今也该改改了,是不是啊师父?”
忽然间,左礼、勿地延和叱干的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铁南峰。
铁南峰立刻尴尬地笑道:“我哪会做生意啊……”
左礼继续说:“只要刘维信垮了,这边关的互市只能是咱们几个说了算,不是吗?”
“有道理——呜……”一直抚摸肚子的勿地延哈萨尔顿时兴奋起来,汉话也流利了许多。但他吃的太多,一着急就开始打嗝儿。
受他影响,叱干也跟着打嗝放屁起来。
见状,左礼连忙叫侍从给两个人按摩喝水收拾台面,自己则赶紧溜了。
这时斯月和紫儿左祎等也用过了午膳,正一起走过来。一见左礼,紫儿左祎立刻行礼问安。
斯月也走近来欠了欠身,轻声道:“奸细还是全军都查吧?几十万军队人吃马嚼,打交道的难保都是良民不说漏嘴的,正好一并晓以利害,加以节制才是。——可惜王大人不在!”
“奸细?”左礼正饭后犯困,一时没反应过来,无意识地追了一句。
“回帐再说吧!”斯月还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这样说道。
左礼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马上答道:“嗯,是的!咱们西军也要查的。”
这时左祎忽然笑着推了推紫儿道:“二哥哥喜欢能办事的,紫姐姐快去读两本兵书才是!”
紫儿的脸却白了,当即对左祎道:“你这蹄子如今也这样!一向算我错认了你了。”
说罢,自己就慌慌张张地回了帐。
“这是怎么了?我说什么了我?”左祎莫名其妙的问道。一转头看见左礼正无意识地望着紫儿,便道:“定是你坏心欺负了紫姐姐!我只问你就是了。”
闻言左礼只是笑笑,继续恢复若有所思地样子,拉着斯月就走。
斯月却不动,乜斜着他道:“不如放她走就是了!怎么还舍不得啊?”
听了这醋话,左礼终于回过神来。心中大乐,也拿眼溜着她亲了一口才想起来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赶快扫了扫四周看看有没有人看见!
小两口燕尔新婚,昼夜痴缠。难为紫儿日日看着心爱之人与别的女人如胶似漆!
韩四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俩别只顾过自己的日子,也替紫姑娘想想啊!这样下去只怕会要人命的……”
听了这话左礼立刻就醒了过来——没错!紫儿是心细心窄之人。刚才的情形已经说明她确实受了极大的折磨,再不把话说明白,只怕她真的会钻牛角尖!
想了想他就先打发韩四等跟着左祎去找慕容铁——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个小姑娘已经结成了闺蜜,时常在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