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王昶来请安，说慕容部的万俟哈逊为了慕容部俘虏回归之事已经等了近一个月了！
原来，柔然人被俘之后，陆陆续续地一直送往李存忠这里看管。李存忠不愿意白给俘虏们粮食吃，一直把最累最苦的筑城活儿给俘虏们干。
然而两次相山大战获胜之后，俘虏人数达到了空前的七万多人——比李存忠的军队还多！——文谯桓佑李存忠王显四个人都已经回辖区去了，左礼在徐州养病，太原的事情交给了纪宗茂荀林吾他们……
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去看管俘虏。
于是王显就发动了当地的几十万难民——难民们吃足了柔然入侵的战乱之苦，看守俘虏比官兵们可真心多了，虐待泄愤的事更时有发生！
伏图出关后不久，徐州的冬天就来了。土地上冻，再无条件也无理由筑城了，李存忠就回定州了。临行前将俘虏连同一应事务都交接给了西军的王昶。
虽不用那么辛劳了，但俘虏们的补给也就断了。绝粮之外，大冷的天俘虏们竟都还穿着被俘时的一身单衣，确是苦不堪言……
年关将近，攻打太原却又一时见不到结果！
一直就有俘虏试图反抗逃跑，但徐州周围是大片战争遗留的荒废田野，都是无人区，柔然人的相貌又与汉人大相径庭，只要发现在田野上就会立刻遭到举发围捕，几个月来竟无一逃脱……
近一个月来，慕容部的万俟哈逊几乎天天来找王昶喝酒。跟在王昶身后唠唠叨叨，说既然慕容部已经接受慕容铁为新族长向南朝称臣，那么俘虏中的慕容部部民就是南朝属国的国民，也该放人家回家过年才对……
但王昶确实没办法——他没权力。
左伯坚在前线，左礼京里京外一堆事儿，收服慕容部时又身受重伤了，一直都没顾上这些事情来。
这日王昶也是没办法了，于是带着万俟到左礼处汇报。左礼斯月正趴在纸堆里不停的整理军资账目。
还没等王昶汇报完，万俟哈逊就等不及的诉说俘虏的苦况，说是天气苦寒，战俘们一身夏单衣，口粮稀少，医疗更谈不上，几乎日日都有人倒下……他们慕容部如今已经归顺南朝做了南朝子民了，实在不该再遭这个罪了……
——万俟哈逊是汉女所生，他的汉话和铁南峰等北方汉人无半分差别，性情又善周全，磨磨唧唧，派他来办这个差事确实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诉苦的话还没听完，左礼想起了什么就猛地站了起来，刚想要问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又倒了下来了！
好在斯月扶的及时，他才没趴在那些旧账本上。
喝了口烧酒，左礼咳嗽着醒了过来，却先说要见见这帮俘虏。
左帅要看！下头的官吏们突击先给俘虏们洗漱整理了一番……即使如此，左礼等人还是看见了一群叫花子！
只一眼便知万俟所言非虚——这帮人哪儿还看得出半分柔然铁骑的风采啊？
但柔然出神入化的骑兵技术也让左礼梦怀萦绕！他怎么可能放掉这么优秀的一支骑兵不收归己用？
要挑骑兵，慕容部的大都十分客气，但更想回家！——至少要本部指派，他们才愿意去帮助西军。
王部俘虏的态度更加不冷不热！
王部骑兵们大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从来都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他们的时候！早前被俘的一批还曾以为伏图能很快接他们风光回去。两次相山大战之后的几批新到的俘虏带来的消息终于断了所有的指望！自小养尊处优的傲气在一次次的打击之下，此时全都沉默不语。
徐宁王孝先等部将都进言左礼：“王部这些人冥顽不灵，留着也是养虎为患，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左礼却问万俟哈逊道：“你分得出俘虏里，哪些是你们慕容的人？哪些是王部的吗？”
万俟面露难色，道：“回左帅的话，这——都一样狼狈！不过，我族是鲜卑人，王部是匈奴人，还是有区分的。况且小的名册上只有四万失踪人口，剩下的王大人帮忙查过……”
“这些人里是慕容部的人多还是王部的？”左礼不耐烦的打断万俟的流水账，问道。
万俟连忙答道：“是王部的人多！”
“如果这群人拿起同样的武器马匹，互相对战，你慕容部是不是毫无胜算？”左礼问道。
万俟还以为他要杀降，顿时就急了：“左帅，我部已经投诚了啊！就算看在铁将军的面儿上，万万不可杀人啊……”
“就说有没有胜算吧？”左礼是真的不耐烦了！——这万俟一个胡人，个性却这么黏糊啰嗦，难怪这姓氏听起来这么像“磨棋”呢！
那万俟大人镇定下来盘算了一下：“没有胜算。——柔然战力本就以王部为最强，人数又占优，如果真打起来，慕容部俘虏必然一败涂地……”
左礼忽然笑了笑，道：“是吗！”
然后他忽然喝令手下，押送这些俘虏跑步前进，一直到泗水河畔不得停止。先到的一万人，每人一件冬棉衣一只烧鸡！
结果先到泗水河畔的一万人里确实只有不到一成是慕容部的，其余都是王部的！
这时左礼才转过头来对同行的万俟笑道：“大人知道为什么先到的一万人有冬衣吗？——那是因为从今日起，他们就是我上庸左家的人了。占用我左家的军饷配置！其他俘虏里属于慕容部的，你现在就可以带走了！”
万俟目瞪口呆！
从心而论，万俟对这些南方来的汉官深有戒心，生怕左礼大开杀戒伤害同族！虽然他秉性温和啰嗦，此时也奋力地鼓起勇气，开口为王部俘虏求情道：“启禀左帅。这些人在柔然的家境都还可以，让他们报信回家，会有不错的赎金呢……”
听了这话左礼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说：“你先想好你那些人怎么带走吧！”
万俟赶紧闭嘴，立刻找王昶办手续去了！——先把自己族人带走再说。眼前这魔头虽生的一副锦绣皮囊，但性情难测。万一他改主意要把自己族人一直扣在徐州，这个冬天过去也就没几个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