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珺,我们回家了。”连梁道。
筱珺却不再应答,连梁突感事情不对,他轻轻将筱珺放了下来,发觉筱珺已经断了气,那一刻,连梁的心死了,筱珺只要活着,他就有希望,哪怕不能在一起,如今,他绝望了,他的心彻底死了,他紧紧抱住筱珺的尸身,将脸紧紧贴住筱珺的脸,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在哭,剧烈的痛苦使得他哭不出声音来,在人来人往的西梁街头,连梁不管不顾,就那么紧紧抱着筱珺,痛哭着。
连梁背起筱珺的尸身,去了棺材铺,挑了一口棺材,将筱珺安置好,连梁为筱珺整理衣物时,发现她胸口处装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连梁,他打开信读着,泪水又一次止不住的落下,那信上写的是筱珺对连梁的思念,还有遗言,信的最后写着“如果我死了,少爷,你一定要坚强的活着,连同我那份,认真的活着。”读完信,连梁打消了起初的打算,他本想是去筱珺报仇,回来安葬筱珺后自己也随她去了,可现在,他要好好的活着,连同筱珺那份,好好的活着。
安置好了筱珺,连梁付了钱,一把扛起棺材,突然,连梁身上数处都渗出血来,原来他之前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此刻猛然用力,伤口便崩裂了,棺材铺的伙计吃惊的盯着面前这个悲伤,沧桑的男人。
对于身上的伤口,他全然不顾,他已经悲伤到麻木,感觉不到痛了,他走在街上,直奔金府,街上行人错愕的看着他,有的说“连府少爷没死啊,怎么这副模样了?”有的说“连少爷这是要演哪出啊?扛着口棺材。”对于这些话,连梁充耳不闻。
转眼间,便来到了金府,连梁将门口家丁打翻,破门而入,将棺材放在地上,冷冷的站在院内,大喊:“金九龙,滚出来!”
这时几个女子出来了,并不见金九龙,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道:“你是……你是连家少爷?这是要闹哪出啊,扛着棺材来我金府?”
连梁道:“叫金九龙出来!”
那女人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是大太太。”
连梁快步奔向大夫人,家丁试图阻拦,哪里是他的对手,连梁一把扼住大太太的喉咙,道:“别嚣张,筱珺的死,也有你的份,我宰了金九龙再来处置你。”
那女人一脸诧异,道:“筱珺死了?”
连梁道:“我找金九龙!”
那女人谄媚的道:“连公子,我们也没有什么对不住筱珺妹妹的,她死了,我也是很伤心的,你就放过我吧。”
连梁道:“我再说一遍,我找金九龙。”
这时大太太旁边一个妖娆的女人道:“老爷死了,一月前老爷去齐国经商,途中遭遇麻匪,老爷被他们杀了。”
连梁脸上闪过了复杂的表情,道:“他死了?此话当真?”
大太太要被连梁掐的喘不过气来,哑着声音,急促的道:“千真万确连公子,求你放了我们吧,金九龙母子俩才是害死筱珺的凶手。”
连梁道:“你们也曾欺辱过筱珺,你们打她骂她,今日要加倍奉还。”说罢连梁松手,同时齿锋出鞘,瞬间砍去了大太太和二太太的各一条胳膊,道:“今日取你二人各一条胳膊,就当是给筱珺赔罪了!”转身扛起棺材离开,留下金府的女人们声声哀嚎。
连梁接下来要去的,是百花殿,他要去找大睡婆婆,等他到了百花殿门口,眼前的景象使连梁险些晕过去,百花殿不复存在了,那座楼已经变成了一家酒楼,连梁进去,找到伙计询问百花殿的事,伙计告诉他,金九龙死了之后,大睡婆婆无心沉浮商场,也不愿继续醉心于江湖,她变卖了百花殿,去找杀害金九龙的仇人,打算报仇之后便隐居起来。
可这大睡婆婆天生野心勃勃,哪里肯就此隐居,几年之后再次重出江湖,不过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不久便被万剑门掌门秦破风招揽,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连梁瞬间没了精神,他愈发的痛苦,而这痛苦,竟是无处发泄,自己的仇人走的走死的死,还不是死于自己的手,这令连梁十分不甘,他愤怒,愧疚,可这现实摆在面前,令他无能为力。
从百花殿旧址出来之后,连梁扛着棺材回到了连府,他轻轻放下棺材,连清之和夫人得知连梁回来的消息,急忙跑到院内,连夫人见到连梁的这般模样,顿时痛哭流涕,奔向连梁,连梁出手制止,他面无表情,冰冷的道:“我有些话,说完便走,这棺材里是筱珺,筱珺死了,这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如果你们不是我的父母,我立刻就杀了你们,但是不行,记住,连梁从今往后,与西梁连家再无关系,他只是这偌大江湖一潦倒浪客。”说完抓起衣服一角,砍了下去,将那一片布抛向空中,道:“保重。”便扛起棺材出城去了。
连夫人望着连梁离去的背影,无比痛心,以至于痛哭失声,直到这时,连清之才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无法弥补的错误。
连梁将筱珺带到城外一座小山坡上,道:“筱珺,还记得吗?我们曾经来这里一起看夕阳,我就坐在这,你在我身边轻轻的跳着舞,我看着你笑,你说我是在嘲笑你,其实不是啊,我是觉得那一刻的你,好美啊,我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说着说着,滴滴泪水划过了连梁的嘴角,到了最后的时刻了,这次真的要分别了,连梁努力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挖好了坑,将棺材埋了进去,连梁呆立墓前,信誓旦旦的道:“筱珺,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听你的,好好活着,你在奈何桥上等我,先不要走,我怕你到时候忘了我,就先等等我,等我去找你,到那时,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还有,我不会让大睡婆婆安享晚年,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找到她,为你报仇。”说完便感觉眼前一阵恍惚,之后便双眼变暗,晕了过去。多日奔苦,旧伤复发,心中痛苦,多种情况交织,使得连梁再也支撑不住。
等他醒来时,连梁感觉自己摇摇晃晃的,稍微缓缓精神,定睛一看,自己是在一个人的肩上,那人身强力壮,体型高大,穿着猎户似的衣裳,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那汉子身边跟着一个身着灰白色粗布衣,留着中长发,面目清秀,棱角分明,英俊潇洒的瘦弱少年。
连梁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汉子不作声,只顾扛着他走,那瘦弱少年笑道:“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以为你死了,我叫何十一,他叫牛阿卿,我们都是层楼云阁弟子,从西梁回来路上碰见你倒在山坡孤坟前,就把你带了回来。”
之后,何十一牛阿卿将连梁带到了张断扰那里,连梁说明了那一切发生的事,不觉悲从中来,湿了眼眶。张断扰点头道:“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何十一道:“师爷,要不然就把他留在山上吧。”
张断扰道:“那要看连少侠同意不同意。”
连梁道:“我还是不留下来了,我要去找我的仇人。”
何十一道:“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太危险了,你留在层楼云阁也不耽误你找大睡婆婆,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做些惩奸除恶的事,就像金九龙那种人,就应该除一除。”
张断扰道:“十一,死者为大,不可妄言,连少侠,是否愿意留在山上?”
听到何十一的挽留,连梁便不再推辞,应允留在山上,一面为层楼云阁做事,一面寻找着大睡婆婆的踪迹,从那以后,连梁每年都会回到西梁给筱珺上坟,二十几年从未间断,他会在筱珺墓前哭泣或者诉衷肠,也只有在她墓前,连梁冰冷的心才会变得柔软。后来直到华小朔大闹柳原县,张断扰先连梁一步查到了大睡婆婆的踪迹,告知于他,连梁这才报了二十几年的仇,了却了心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