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狼藉,床边那个制作精细的木柜已化作一地残破的木板,喷溅的血液到处都是,墙上,地板,甚至天花板上。已经风干的血迹呈现出晦暗的黑红色。房间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罗斯,正挂着血瓶输血。一时间,进门的二人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安利桑卓开口:“我打扫房间吧,叔叔,你先和他聊聊。”
说着她从角落里拿起扫帚,将那一地的碎片扫进垃圾桶。随后拿着抹布开始清理墙壁上的血迹。
“我有问题要问你,戴恩。”罗斯盯着戴恩,“张悦的死,你觉得是谁干的!”
戴恩思索片刻:“张悦?是那个很有名的律师对吧。”
“没错!”
“是不是三号晚上,张悦出了车祸,当场……”
“嗯,她,是我的,妻子……”罗斯沉重地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他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那群混蛋,卑鄙!无耻!”
安利桑卓擦拭墙壁的手顿住了,她也听到了。真的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喜悦……
“会不会是巧合呢?罗斯,这太突然了,很不幸,但还是请你节哀……”
“巧合?难道会巧到刚好有一个醉驾的人渣刚好飙车用一种置她于死地的角度与她相撞?可能吗?”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连她也不放过!”罗斯的语气充满了愤怒,有气无力地咆哮,“为什么要牵扯她,那个无辜的人!”他的眼中只剩下无以伦比的怒火和悲哀,哪怕他此刻无比疲倦虚弱,依旧如此。
“我还剩下什么!我都已经去过地狱了,我还能剩下什么!”罗斯突然出奇的平静,“我当时真的想要一死了之,抛弃这一无所有的皮囊。”
“……我理解,这种悲痛。”戴恩叹息。
“可是,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灵魂,我不相信能够在那个世界可以……所以我不能这么结束,那样只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找出凶手,一个不留!”罗斯红着眼睛狠狠地说道。
“你觉得会是谁呢?”戴恩问道。
“我走的时候,她对着我发誓,说要尽自己一切还我清白,带着我走出监牢。可万万没想到,呵呵。”
“我想不到啊!该死的东西竟然用这种方式,这种下流残忍的手段!”罗斯怒气冲冲,整张床都在摇晃,“竟然下了如此狠手,直接杀了她!呵呵,为什么是这种小人?”
房间里静的可怕,戴恩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利桑卓只是埋头苦干默不作声。经过一番发泄,罗斯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气氛略微能好转些,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戴恩伸出手:“把悲伤压在脑海最深处,活着,我们还得往下走,如今,她只能以这种方式留在你身边,别太过悲伤。罗斯,站起来,你的心脏还跳着呢,振作起来。”
“我懂,我知道我该怎么走。”罗斯点头。
“我想,你知道这一切,也应该有所决断了。”
“我已一无所有,刚才睡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应该加入你们。”罗斯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的敏锐,而且多了几分阴冷沉凝。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欢迎你,罗斯。”戴恩有些激动,但他没有表露出太多喜悦。安利桑卓默默地站在一旁,依然盯着罗斯脖颈的绷带,她只是朝罗斯笑了笑。
“我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那么,你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你们又为何而战?我觉得我需要知道这些。”
“说到目标……”戴恩清了清嗓子。
这个世界,有三块版图,我们不知道过去曾经发生了什么,五十年前达洲突然发明了一种燃剂,超前到世界无法追赶,就连前格佳尔国的科学家都称这是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突破。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格佳尔各行各业违背常理的突破。
我们不得不怀疑,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从前究竟有过什么样的文明,什么样的科技。一切无从考证。格佳尔以绝对超前的科技优势建立起了莱格联盟,历经三十年,把莱格联盟打造得铁板一块。五年前,莱格联盟正式更名世界各地区联合同盟。正式对西南方的国家宣战,对着皮斯洲一通猛攻,一打这场战争就打到现在。不愿接受联盟管理的国家不得不建立起同盟,共同对抗联盟,但是各国矛盾重重,明显在协调性上不如联盟,皮斯节节退败。
达洲东边的塔拉同盟也一直不肯真正与联盟碰撞,很多时候都在观望。
在达洲的西南部,就是斯洛文尼国,现在的斯洛文尼大区,这场战争首当其冲的地区,那个迟迟不愿加入联盟的国家,历时三年被联盟攻陷,成为饱受排挤和压榨的斯洛文尼区。这片土地上,有着太多为了自主而抗争的人……
这个不甘被强权统治的地区有着太多不甘的人,一个站出来引领这种意志的组织便自然而然成立——格尔海温,存在于斯洛文尼土地每一个角落的组织。
戴恩相信,会有那么一群人可以怀着对平等的向往,义无反顾的去阻止这场战争,他是斯洛文尼人,他选择信任格尔海温。阻止战争,联合两个洲,发展壮大,推翻联盟充满暴力和压榨的统治。
“斯洛文尼人永远追求平等,我们可以在当时的斯洛文尼保卫战中战斗到只剩最后一片土地,我们现在依旧可以斗争到没有一个同志!”戴恩坚定地说道。
“安利桑卓……你也这么想吗?为了失去的……平等么?”罗斯问道。
安利桑卓点头,可她的眼眸里并没有盘踞着着和戴恩一样坚定的意志:“是,我是,我痛恨这场战争,我失去了哥哥,我失去了凯尔特,我不希望眼前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们哪一个在某一天拖着不会呼吸的尸体回来。”
“好……很好。”罗斯呵呵地笑着,“羡慕你们可以一直揣怀着不变的理想,不用被击碎再重构。我,现在该怎么做。”
“养伤吧,我们需要你,但不是一个颓废的你。”戴恩站起来,“罗斯,快点好起来,我们需要你。”
罗斯点头示意。
“走吧,让他静养。”戴恩扭过头对安利桑卓说道。安利桑卓应声站了起来,和戴恩一同走了出去。她依旧回眸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罗斯,四目对视,看到被罗斯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安利桑卓就感到心如刀割。
来到地面,已是正午时分。戴恩环顾这熙熙攘攘的大街,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个悲剧到极点的人物啊。”
“叔叔,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要回去了。”安利桑卓看起来非常颓然。
“饿了么?疯女孩,陪叔叔吃个午饭吧。”
“我累了……”安利桑卓耷拉着眼皮,掩盖了她的目光,整个人显得萎靡,“既然这样,我今天失陪了,我得回去了。”
戴恩拍了拍她的肩,温和无比:“不用这么说呀安,那叔叔走了,午安。”
“安。”
一觉到傍晚,她睁着眼,空洞的眼眸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的确,噩梦确实摄人心魄!
一个不好的梦……
紧紧握着裹在腰间的被单,她渐渐平缓了急促的呼吸,全身大汗淋漓,浸湿了被单。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在喷薄出汗水。
自己究竟怎么了?她把自己冰凉的手贴在通红的脸上,哪一个才是自己啊……一个如同天使的医生?一个如同恶魔的战士?
安利桑卓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两个形同黑白水火的自我,他们似乎在盯着自己呢。
我做出选择了么?安利桑卓反复思索,反复质疑。
天使在为逝去的战士哭泣着,那个战士曾经带着她去看一年又一年盛开的花;恶魔在思索,她思索着天使的眼泪,和沾着鲜血的双手。
割破动脉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样的……可以看到地狱么?可以看到哥哥……
“啪!”
安利桑卓用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斩断了杂乱无章的思绪。她麻利地跳下床,拉开了衣柜,自言自语:“哥哥不会死,我们都要活着,我们一定能再次触碰到彼此的,一定!”清凉的水流从喷头洒下,涤荡她一身冷汗,洗刷她驳杂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