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轲,你上讲台来解析这道题”刘班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地站在讲台,点名了埋头不看黑板的一个陌生面孔。
男生应声走到墨绿的黑板前,站立了一会儿,粉笔就开始在黑板面敲敲打打,飘落零零稀稀的粉笔灰。单看字迹:潦草、歪曲、难以分辨,不可否认的是,最终答案是对的。
男生一脸傲气地走回座位,还不忘看一眼无从下笔解题的学生们。
刘班是刚毕业的大学生,2010级1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姓刘,所以学生们都叫他刘班。155左右的他,短小精悍,常年正装袭身,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脸上些许芝麻大小、星星点点、上了年纪才有的青春痘。至于杨轲,一个刘班亲自家访得来的转校生,成绩在原校全年级前五,却养得了独子的几近所有糟糕脾气,自小娇溺,户籍在市中区的他和这所乡镇中心学校难免显得格格不入。
“小心,你没觉得这个男生有那么一丁点帅的吗?”蒋一晓俯身趴桌朝杨小心小声喊话。
杨小心是1班班长兼物理科代表,以直话损人闻名。本人对陌生人其实也是很温柔的,常常帮助那些有困难的素不相识的人们;有一颗正直的心,做什么事都很公正;笑起来左脸颊会隐隐浮出一个酒窝、露出一颗虎牙的女孩。她和蒋一晓是好朋友的很大因素大概是因为蒋一晓从来不会反驳杨小心的话,就算被指责有地方做得不好或不对,蒋一晓也会努力改过。
“得了吧,有什么帅的呀,除了身高,一无是处,我看啊,八成是你花心病又泛滥了吧”杨小心鄙夷的目光看向蒋一晓,还不忘回过头来补做一个鬼脸。
乍一看,还真是,高高瘦瘦,确实不是很帅,唯独给人一种干净清新的感觉,像夏天开的栀子花。
“对了,我听说那个男生的成绩挺好的,他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呀?”蒋一晓转移方向询问。
“680,听说好像考差了”
“你怎么知道的哇啊?”此时蒋一晓内心唯一的念头却是:也不比我高呀,我698呢,怎么表现的比我还嚣张、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毕竟我还是刘班的得力助手是吧,这个封号嘞,还是不能滥用,是吧?”杨小心封存自己的表情,话里话外却怎么也不对劲。
杨轲凭借着优异的成绩,一转来就被刘班指名委任化学科代表。科代表、学习委员这一类的事,一般都是刘班亲自点名委任的,打着找有责任心的同学担任班干部的旗帜,实际还是得看成绩。
不过,蒋一晓可能是个意外,成绩名列前茅,性格在陌生人和长辈面前过分生硬,没有一星半点适合交际。就连和活泼可亲的语文老师待在一起时,也会把语文老师染得难堪。
班上男生大都在十四岁左右的年纪,偏自来熟的性格,没几天时间,作为转校生的杨柯就和几个男生打得火热起来。
不过,开学刚过一个星期,杨轲就叫来了家长,是主动叫来了家长。
杨轲第一次读住校,室友在洗衣服的时候开了一个玩笑:把他的衣服弄湿了,而杨轲不觉得这是一个玩笑,他觉得自己受了欺负,便和室友发生了争执,动了拳头。
他的室友被刘班斥责了,刘班甚至被杨轲的父亲指责:他的儿子来学校不是为了受无所谓的欺负,而是来学习的,并希望刘班做到一个班主任应有的职分。
同学们私下都说刘班偏袒成绩好的学生,责备成绩不好的学生,也都说杨轲是一个长不大妈宝男。
就是这么一出,杨轲母亲还特地在学校附近租了房,一边卖一些琐碎的东西,一边照顾杨轲的生活起居。杨轲的住校生活就这样不愉快的结束了。
“刘班,这道题解到这一步之后怎么做?我实在想不出来了!”杨轲拿着试卷问正和女生们闲聊到高潮的刘班,显然没有拿出一分向老师请教的姿态,更像是下一道命令。
刘班拿过试卷,扶了扶眼镜“这道题,我刚给蒋一晓讲过,她用了另外一种方法,她那个方法简单一点,你和她讨论讨论吧”说完支开杨轲,继续投身聊天,或许刘班就是因为这么喜欢和女生聊天,才会这么久都没有女朋友吧。
“蒋晓是谁,位置在哪?”杨轲走到杨小心桌前毫无恭维地问。杨小心常被刘班叫去做事,不说本班学生,外班学生、老师都有好几个认识她。杨轲这问话的态度啊,着实让杨小心打心眼里的不爽,丝毫也不想理会他。
旁桌的蒋一晓怀疑地看着杨轲,不认识也不能随便乱叫别人的名字呀,父母给的名字就这样被你给改了!“我叫蒋一晓!”死死地盯着杨轲。
“我们班可没有蒋晓,只有蒋一晓,而且我们班只有她姓蒋”杨小心接过蒋一晓的话,补充道,合起来想给杨轲一个难堪。
“哦,sorry,蒋一晓,我发誓,不会再叫错你的名字了,可以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杨轲抱歉地投去乞求的目光,把试卷压在蒋一晓原本的习题上,并用食指指了一下题目。
杨小心是真的没想到传说中的“傲娇少爷”会这么容易就道歉,而且从他说出sorry的速度,应该是经常说的人才会脱口的。
杨轲的确再没叫错过蒋一晓的名字。
两人常常互相讲题:蒋一晓问杨轲问题时,杨轲总会说“蒋一晓,怎么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做啊。”之类的,一系列揶揄蒋一晓的话。而每次杨轲问完蒋一晓问题后又会说“我的初衷不过是想考考你会不会做这一道题。”然后嬉皮笑脸地离开。
也常一起讨论难题,确切的说,两人都很默契地喜欢上了钻研难题。有时甚至把刘班难得语塞,越是这个时候,蒋一晓会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或许是和杨轲相处久了,染上了他的性格,也可能和他待在一起揭示了自己的本性。
在杨轲转学来到这所初中之前,蒋一晓的数学成绩一直处于中等,现在她的数学成绩上升得很快,和杨轲在班上交替着单科第一名。就在这样的一次又一次对比中,一个小小的测试也理所当然成为了他俩的交锋战场。
渐渐,蒋一晓成了班上和杨轲走得最近的女生,旁人看见他们一起讨论习题是常有的事。
而他们的话题从一开始的数学题,转为英语完型填空,物理公式计算题。只要有排名,有落差,杨轲就会跑到蒋一晓桌前刺探敌情,好像只要赢过了蒋一晓就赢过了其他所有人。
除了讨论题目方面的交际,还少不了杨轲一大早就找蒋一晓讨要各个科目的作业答案,有时候是他想找出蒋一晓做的作业中的错误;有时候只是他单纯的没有及时完成作业,又只信得过和自己为敌的蒋一晓,况且错了题,还可以借机嘲讽她一番。
偶尔,杨轲会写一段英语让蒋一晓翻译;告诉蒋一晓哪首歌好听,让她听;讲一段笑话、一个故事。
蒋一晓话很少,别人都说初见她时觉得温柔,相处久了也确实如此。可她却会因为杨轲讲的一个旁人根本不认为好笑的笑话笑上好一会儿,这时候杨轲总会恰时的盯着蒋一晓“你好傻呀”。
谭胜天站在操场中央,这时候的雨下得正大。各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在走廊围观,像极了观看杂技团表演。
年级主任和刘班出面去劝回谭胜天,在雨中争执了几分钟,谭胜天便被刘班连拉带拽回了教室。谭胜天向隔壁2班的一个女生告白被拒,刚好下课10分钟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谭胜天怄气不躲雨、不回教室,干干地望着12级2班的门牌号,再往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事。谭胜天小升初的成绩在年级前十,为了追一个女孩,成绩一落千丈。
这件事轰动了全校,各个班主任都十分注重观察学生的情感问题,严查男女生相处关系。谭胜天则是以早恋缘由被记过处分,连续几天被叫去办公室做思想教育。
“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三角形全等这个三角形,而且你也没有证明啊!”杨轲质疑蒋一晓的解题过程,在她的试卷上指指点点。
这一问,蒋一晓才发现问题,自己光顾着结果是对的,暗自得意,却没有注意过程中使用了自创的条件。蒋一晓略显尴尬,不说话,试卷就被杨轲关明正大抢了过去。
“我把我的演算过程写给你看啊。”杨轲开始拿着笔书写。蒋一晓就坐在一旁看着试卷,究竟是看他还是看试卷,只有她自己知道。
“咳咳,刘班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过,每个班总是有那样一个通风报信、打小报告的人吧。瞬息,班上男、女生都拉开了距离。
蒋一晓起身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杨轲并没有回头,一把拉住蒋一晓的校服衣袖:“我们只是讨论有关学习的问题,你怕什么,还是心虚?”
蒋一晓顿了顿,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心虚,立刻坐下,有心无意地听着杨轲的执笔讲解。
刘班一进门,只是瞄了一眼杨轲,也没说一句话,只身走向了教室后方。大家都鬼鬼祟祟地收拾违规物品、毫无头绪地写作业,这大概就是班主任的“魅力”吧。角落里,一个男生握着没有墨水的笔,沉默地看着杨轲。
“懂了吗?”
“啊?什么,哦,没有!”蒋一晓后怕地看向杨轲。杨轲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又微微侧脸,朝着角落里的男生轻蔑地一笑,再回过头低头讲解。一旁伫立的杨小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蒋一晓的日记中,开始频繁出现一个男生的名字。或许是恰好每天都会一起经历一些事情;抑或只是每天的故事都自觉围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