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前伫立良久。
肖灼怔怔地盯着窗子反射出的陌生脸孔，大脑一片空白。
正在此时，隔壁病房一亮，窗外的光晕中多出了一道娇小的人影。
人影是个妹子，年纪很轻，皮肤很白，倚窗而立，正梳理着披散开的长发。那妹子似有所感，忽然侧过脸，向着窗外的虚空笑了笑。
“她是在朝我笑？”
肖灼老脸一红，也猜不准妹子是看见了他，还是纯粹在拿窗玻璃当镜子。
隔壁病房随即暗了，朦胧的光晕中，伊人消失无踪。
他又站了片刻，摇了摇头，放弃理清思路的妄想，直奔立在墙角的档案柜。
很快，一张病人信息表被他翻了出来：
“病人姓名：白邵。”
“年龄：21岁。”
“籍贯：新海都特别行政区。”
“既往病史：无。”
“病因：外应型脑损伤。”
“是否脑改造：是。”
“改造模式：颅外打印-装载2型响应器。”
“是否内置辅脑：否。”
......
白邵？
看来这就是医护口中的“小邵”了。
肖灼隐约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却始终记不起在哪见过。
他将单子塞回去，犹豫了好几秒，才走向病房的独立盥洗室。
梳妆镜光洁明亮，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庞，清晰地映在镜子中——
眉目锐利，鼻梁挺拔，脸颊瘦削而富有立体感。
看了半晌，他默然褪下衣物，后退了几步。
这具年轻的躯体比例优美，肌肉精炼、线条清晰，围度不大，但分离度颇高。
即便以再刁钻的眼光审视，也挑不出什么缺陷。
肖灼忽然一拳轰出，拳锋沉重，甚至挂着劲风，凿得墙面瓷砖都颤了一下。
“嘶！好疼......”
他痛得冷嘶，精神才不再那么恍惚，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重新穿好衣物，他走出盥洗室，活动着关节热身，尔后依照机武部训练条目，用新身体全部做了一遍，只有几个高难度动作受限于辅脑的拟控功能无法完成。
底子打得真是好，普通人根本练不出这种效果，一看就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比自己那副浑身是伤的老皮囊可强多了。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算是赚了。
肖灼的心情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就好像是玩游戏，千辛万苦把一个平民号经营了起来，可以勉强和氪金大佬过过招，系统却突然告诉你号没了，补偿方案是赠送一个氪金号。
只是，单纯是换了一个氪金号这么简单？
折腾了这么半天，辅脑也熟悉了，新身体也试用了。
肖灼抬头一看时间，脸色忽然变了。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九点。
宁娅怎么还没来？
小护士责任心很强，一向准时，从来没有过迟到的记录。
而且，康复训练八点开始，就算是宁娅临时有事，院方也会安排别的护士来替班，怎么可能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
肖灼按响了病房的应急通讯器，始终没有护士应答。
他走到病房门口，正犹豫是不是要出去看看，辅脑的收件箱忽然闪烁了起来。
“您有一条视频通讯请求，是否允许？”
新信息很简短，下面附有一条通讯链接。
除了假曹律师，没人知道他的辅脑已经激活。这位老兄选了这么一个时间点，乔装打扮来做好事不留名，动机非常可疑。
肖灼没做犹豫，直接点开了通讯链接。
等待了片刻，病房中的挂壁投屏忽然自动打开了。
屏幕上出现一张巨大的漆黑猫脸，柠黄色的猫瞳大如拳头。
肖灼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副画面，不禁倒退了两步。
“不要调皮，查理大人。”
猫脸后响起男子的声音，一双手伸了过来，将黑猫抱起，挪到镜头之外。
肖灼盯着这个抱走黑猫的男人，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乌发棕眼，褐色风衣，标志性的格纹马甲。
“哈罗德·里瑟！”
“正是敝人。”哈罗德微微欠身，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仿佛在和老友闲聊，“你的气色还不错，肖先生。”
“呵呵！”肖灼冷笑了一声，“里瑟先生言而有信，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中年绅士耸了耸肩，似乎完全没听出对方话中的嘲讽，“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会如此快的再见面，我也很意外。”
肖灼眼珠一转，“这次见面不在你计划之内？我原先还以为你是幕后主使，派人假冒曹律师，激活了我的辅脑。”
哈罗德两手一摊，看起来颇为无奈，“我也很奇怪，在你身上，计划似乎总是赶不上变化。”
“嘿，被拉来当壮丁怪我喽？”
“有怨气是正常的，这事他们干的是不太地道。”
“他们？”
“就是你见过的那两位。”中年绅士用手比划着体型，“一矮一壮。”
“你倒是推卸得干净，背后这样说同僚，是不是也不太地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同僚这玩意儿，不就是用来顶锅的吗？”
肖灼摸了摸下巴，知道打口舌机锋不是对手，“我记得，你还欠我两个问题。”
“你打算现在用？”哈罗德问。
肖灼露出一丝黠笑，“当然不是。既然你主动现身，就说明事态非常严重，而且牵扯广泛。所以，白给的帮助为什么不要，还消耗自己的提问机会？
这一次，中年绅士沉默了好几秒，才回答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被阴的？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这么可怕了？”
肖灼轻叹了口气，“有所求，便是身在局中，利令智昏。”
“原来如此！”哈罗德露出恍然的神情，“你认为现在的事件和你关系不大，所以才会旁观者清？”
“根据你们一贯的尿性，肯定有关系。”肖灼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耸了耸肩，“我只是乐于看见你们这些提着线的操控者也紧张一下子。”
中年绅士听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淡定从容，宠辱不惊。不愧是二十九岁就能做到信保九部副主管的人。”
一听到安联众信四个字，肖灼眉头蹙起，脸生寒意，“里瑟先生，有事直说，我不想再听到与安联众信有关的玩笑。”
哈罗德点了点头，神色一肃，“如果我告诉你，这和‘花町湾事件’有关呢？”
话音未落，灯光忽然闪烁，随之熄灭，病房陷入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