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回B市的航班在下午两点,吃过午饭后,言呈安一路将她送到了机场的安检口。
这期间,他几乎没主动开过口,薄唇抿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临过安检前,郁昭主动抱了抱他,不太放心地叮嘱他:“你自己在这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学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注意劳逸结合。”
他眼下的青黑比第一次看到时还要深了两分。
言呈安用力地回抱住她,答应下来。
这次离别,再见面时,大概得在六月以后了。
机场广播开始通知乘客进安检,言呈安还抱着郁昭不肯撒手。
郁昭哭笑不得,轻轻挣了挣:“我得走啦,快放开。”
“不想你走。”言呈安话里带着委屈,“后悔来京都了。”
这是在撒娇吗?
郁昭想了想,笑道:“那这样好不好,我答应你,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
“你确定?”
“确定,但你得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呀。”
“那就这样说好了。”言呈安松开手,后退一步,把行李箱递还给她,“高考后见了。”
目送着郁昭的身影通过安检,和他挥手告别后消失不见。
他眸中漫上幽暗和压抑,看向大片玻璃窗外的晴空万里。
郁昭,既然你选择了再次靠近我,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放你离开我身边。
——
随着日历越撕越薄,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也变得越来越小。
言呈安的培训班较其他普通学校已经提前开始了紧张的冲刺阶段。
大抵是压力过大,言呈安罕见地梦见了小时候。
梦里的言母有两副面孔,一会儿温柔歉疚,一会儿暴躁憎恶。
她清醒时会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抱在怀里,会用柔软温热的手摸他的头,也会把妹妹抱过来,让他们亲近。
可妹妹太小,不懂为什么母亲时而对哥哥打骂不止,不让他靠近自己,时而又让哥哥近到自己身边,来牵自己的手。
她只好一直抗拒哥哥的亲近,不停的尖声哭闹。
梦里小小的言呈安还在懵懂的年纪,对妹妹的抵拒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而像往常一样,母亲在妹妹的尖叫声中开始变得焦躁、歇斯底里。她抓着身旁一切可以丢掷的东西向小言呈安砸去。
恐惧,迷茫,厌恶。言呈安冷眼看着那道被打得蜷缩起来的身影,却能回想起那时的感受。
直到女人宣泄完了,才像是清醒了一般,抱着女儿掩面而逃。
被落在客厅里的小人儿缩在沙发的一角,这次,他等来的不是父亲无奈的劝说,让他为了不刺激神经脆弱的母亲而忍耐。
他等到了一个神情恬淡柔和的少女,浅褐色的杏眸,微翘的唇角。她执起小言呈安的手,带着他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言呈安轻轻笑了笑,郁昭。
他任由她拉着,离开了这幢别墅,一步步苏醒回现实世界。
时间,凌晨四点。
他忽然很想很想,看一眼郁昭。
掏出手机订了最早的一通航班,中途醒来就再难入睡的言呈安掏出卷子做了起来,打算上了飞机再补觉。
天大亮后,他向培训中心的班主任请了假,踏上了这一趟心血来潮的路程。
四月中旬的B市已经有了炎热的影子,他一路顺畅地到了一中,却被拦在了校门外。
保安大爷指了指告示牌:外来人员,禁止入内。
言呈安若是真想进入,也不是不可以翻墙,但他毕竟没有校服,进去了也太过扎眼了。
索性,在一中门口的一家奶茶点店点了点东西,坐到窗前等放学。还剩一节课的时间,也不久。
等铃声响起,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们熙熙攘攘地从大门口挤出来后,言呈安打开微信,问郁昭道:在干嘛?
郁昭没有回复。
等大批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郁昭才混在三三两两的学生堆里,和一个女孩子挽着胳膊往外走。
言呈安一怔,看着她们并没有走郁昭回家的那边路,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
他远远地跟着,过了许久,她们进了一栋居民楼。
片刻后,郁昭的微信回了过来:同桌没考好,怕自己回家挨揍,拉着我去她家做客。
后面又补了一句:是女孩子。找我有事吗?
言呈安放在口袋里的手指揉皱了机票,垂眸回她:没事,只是想你了。
他在楼下站了很久,才又等来回复:我也想你。
他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始无人欢迎,无人相送。
——
六月,所有高考倒计时归零。
高中三年的生活终于走到了尾声,所有高三学子一起踏上了高考这座独木桥。
最后一门是英语,郁昭很快就答完了卷子。反复检查了三遍后,她开始估算总成绩。
确定得出的是一个让她很满意的数字后,她掐着铃响前的十分钟交了卷。
像监考老师点头示意后,郁昭提前离开了考场。
户籍在仍在B市的言呈安高考是回来考的,他们的考场都被分在了二中。
郁昭从三楼退到了教学楼前的花坛边,选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安静的等着言呈安出考场。
她和他商量过了,绝不许他提前超过五分钟交卷。
花坛在楼荫下,清风微拂过郁昭的发丝,她低头,发现脚边有一串排着队前行的蚂蚁。
她随手捡了根小木棍,拦下了最后一只。
那只傻蚂蚁被扒拉地晕头转向,冲着郁昭张牙舞爪了几下。
她心里数过言呈安大致能考够分数的为数不多的几所985、211大学,心情颇好地放了傻蚂蚁归队。
言呈安在最后的日子里铆足了劲,成绩提升得飞快,总算不至于让郁昭跟着去和分数差的太离谱的学校。
时间一分分过去,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的响起,言呈安也没有提前出现。
郁昭眨眨眼,有点意外。她们有半年没见过了,她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的出来见他。
言呈安混在如释负重的考生里走出来,看到郁昭后,心情不错地勾唇:“还可以。”
郁昭笑眯眯地放下心来,他说的还可以,估计得是超常发挥的水准。
怕影响到言呈安考试的心情,郁昭这两天很少给他发消息。许久不见,她心里难得多出点想念的味道。
两人一路向外走去,最后借着人群的遮挡,言呈安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就放她去找郁家夫妇了。
郁父郁母特地请了假来陪考,还坚持在郁昭进考场后仍等在外面。
看到父母等候的身影,郁昭小跑过去,此后,为期三个月的咸鱼生活,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