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快跑!那个丑八怪又出来了!”
年有八岁的何草草,正蹲在小溪边摸鱼。
她抬眼望向披着斗篷缓慢行来的村子里那丑陋怪人。
听说母亲说,她儿子最近得到了法宝,要来教训不听话的小孩。
这时小伙伴们已经提着鞋子跑上了独木桥。
而何草草却慢了半拍,光着脚丫才从水里淌出来。
“小草快跑啊!!”
小伙伴眼见丑陋怪人步步逼近,急得嗷嗷直叫。
何草草拎着鞋子,湿漉漉小手怎么也揪不稳岸边的杂草。
伙伴都上了桥,她一时爬不上去了。
丑陋怪人捡起地上石子,朝独木桥上砸去,一群小孩吓得落荒而逃。
“草草你快飞走!”
还未成年就轻易切换妖身,很容易变不回去的。
何草草手上全是泥印子,她已经竭尽所能去攀爬了。
因为恐惧和慌张缘故,平时两下就登上的泥坡,这次打滑了好几次。
惧怕让何草草眼里噙满了眼泪。
“呜呜呜...”
何草草脚又踩回了溪流里,她抓着鞋子的手止不住在颤抖。
丑陋怪人又捡起一块石头,比刚才的大,也比刚才的重。
她猛地朝溪里砸去,虽然砸在何草草身旁,却激起一阵水花把草草吓得腿软,跌坐在溪流里。
何草草一动也不敢动,只记得本能的哭泣。
怪人嘴角溢起满意的笑容。
这世上也有怕她的妖。
她换上一副得胜的嘴脸,露出斗篷下那张满脸皱皮的面容,不光全是褶皱还红通通像被沸水烫红一般。
何草草突然就止住了哭声,连连后退,直到走到溪水中心,水没过了她肚子。
一块石头从空中飞来,何草草一头扎进溪水,蹲在水中。
“美姨!”
东门侠扛着一支自制三角长叉,叉端拴着几只山兔,满脸笑容地呼唤着那怪人。
何草草在水里听不真切,她不敢探出头,怕那怪人拾起一块石头就那样砸在她脑门上。
听说砸中脑门会变傻,还会忘事,可能还会死掉。
“小侠啊!”
“美姨你在做什么?”
“丢石头玩,你试试吗?朝水中心丢。”
“不丢,我觉得不好玩,你玩吧,我先回去把兔子扒了。”
“我们看谁丢得准,丢准了,就让你今晚上带着你的宝贝去捉鬼。”
“真的?!”
“嗯。”
虽然自己得了母亲留下来的捉妖法器,但他很少学习过。
美姨总是担心他安危,不让他晚上出去乱跑。
而夜晚,这山谷阴冷处,也正是一些孤魂野鬼游荡的地方。
捉不了妖,倒是可以捉几个显了形的鬼练手。
东门侠捡起一块适中的石头,对准中心,瞬间发力抛了出去。
一个完美的弧线,石头不偏不倚落在何草草面前。
就差了一点点,这块石头就会砸中她脑袋。
随后接二连三的石头从她身边划过。
她害怕极了,同时也快忍不住呼吸。
“好了美姨,不管准不准今晚都不去了,您过生辰,我可没忘!”
“哎呀!是我忘了!”
又憋了一会儿,何草草快要翻过去白眼。
她猛然跃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
丢石头的人已经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步履轻飘地爬上了岸边,一路哭哭啼啼的回了家。
此后,每次怪人从村口经过时,她总会去用眼神剜上几眼。
渐渐地她觉得那怪人也没有那天朝她丢石头那般嚣张,常常任人唾骂也不还口。
于是她便开始敢和伙伴趴在怪人房顶上,整整看他们一天。
伙伴之间还打赌,谁看那怪人的脸先皱眉,谁就输,输了就去给怪人家丢炮竹。
只是每次丢完炮竹,都会被怪人儿子拿着长叉追着打。
不过她儿子也奇怪,是个人族,打起小孩来是一点也不疼。
肯定是怪人欺负她儿子,没给他饭吃。
伙伴们便又觉得怪人儿子很惨,于是天天给她儿子送土豆芋头。
希望他能吃饱,好反抗那怪人。
可直到怪人儿子在一天提着一袋子,来到村口,抖出一只修行了几年的蛇精。
大家才知道怪人的儿子是个捉妖师。
只是这一下,整个村都炸了锅。
“我就知道那丑人多作怪!养个捉妖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抓我们吗!”
“她长成那样就不说了,是自己年轻时候要四处骂人惹事,现在老了还反过来找捉妖师收我们,真是没天理了!”
“都是祸害!捉妖师就是天大的祸害!”
小伙伴们也在此事后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能给捉妖师送芋头!
但何草草却疑惑了,因为她看见那怪人儿子在之后,把那蛇精放回了山林,让它继续修仙。
她也很多次注意到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数着天上的星星。
背影看也起来甚是温柔,像是在怀念什么人。
捉妖师似乎也没有大家说得那样令人生厌。
但听伙伴们都唾骂起来,她便自此再也不接话...
何草草揉揉眼睛,从邓州城外一颗歪脖子树上醒来。
好久都没忆起过小时候的事情了。
何草草叹了口气。
眼前又慢慢浮现起东门侠救她当日的情景。
那是一个又背着父母跑去河边和伙伴戏水的日子。
多年过去,大家都长大了,溪流也长成了河流。
“行了草草,我爹也叫我回家吃饭了,你也别扑腾了,快回吧啊!”
“你们去吧,我一会就回!”
有时候何草草都希望自己是条鱼,而不是飞鸟。
这样就能终日在水中扑腾。
自从溪变成河之后,水里差点淹死了鹰叔家儿子,这条河便成了飞鸟的禁河。
也不光是鸟儿们来得少,村里其他人眼里看到这东门侠拿着捉妖法器四处耀武扬威之后,这河,都鲜有人问津。
因为河对岸就住着东门侠和美姨。
在对岸的村人,早全搬过来了。
都为了远离东门侠。
但那天,何草草正准备上岸时,东门侠拿着混元袋踏上了木桥。
何草草直接深呼吸向下一沉。
希望自己没有被东门侠发现。
可谁知,顷刻后一人猛然扎入水中。
准确地抓过何草草,将她揽在自己怀里,破出水面。
两人凑得很近,东门侠呼吸均匀地吐息在她额头:“你没事吧?”
何草草看着眼前这人,紧张得说不出话。
东门侠又二话不说,将人搂上了岸。
“这水深得很,莫要再往里淌了。”
说罢,东门侠脚尖轻点,两下翻身回到了桥上。
何草草以为东门侠捉住自己,要把自己锁在那混元袋里打一顿。
却不曾想这人就这样以为自己落水,救了人连句谢谢也不要便走了。
她坐在岸边,久久错愕。
就连回家时,都忘了施法烘干湿衣。
所以一到家就被母亲责骂了一顿。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心动的,她也不知道,再者,这究竟又是不是心动呢?
万一这只是自己对他的愧疚与感激?
何草草丢掉回忆画面,拿出怀里的地图。
看见着一笔一划画下的曲折,怅然若失。
以后应该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她将地图撕成一片一片,抬手扬在空中,随风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