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暖玉伸出指尖，不可置信的抚上铜镜，镜中的‘她’也与自己一样动作，表情讶然又害怕。
掌心交叠，铜镜微微凉意顺着小臂爬满全身，不是做梦。
她不知道这是天意作弄还是巧合，只觉心头剧颤，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甚至有些想干呕。
采蘋见状急忙轻拍她后背，十分担忧地道：“娘娘您可要喝些酸梅汁？”
楚暖玉摇了摇头，似是犯痴说梦话，又仿佛是呢喃，叫了一声采蘋，低声道：“这张脸，当真是神了。”
若说昨天她还对新生后宫中生活有所好奇与不适，在见过皇后娘娘与莲妃等一干人等后她又深感那些诡谲人心，勾心斗角，她本就不擅长应对。
不管那场围猎中勾结的究竟是莲妃还是灵州府，都与她无关。
“要逃出宫去，”楚暖玉握紧拳头，粉.嫩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白印，“若是溺在这深宫中，不知还有什么麻烦要惹上头。”
“嗯？”采蘋正拿起梳子准备为她箅头，疑惑地问道：“奴婢方才没听清，娘娘您说什么了？”
“没有。”
楚暖玉从未感觉自己这般束手无措又弱如浮萍，仿佛被卷入一个巨大漩涡中，身不由己又不得不随波逐流，她想浮出水面呼吸，却有无数双手在拉扯着她坠入更深海底。
出门时采蘋见她乌青脸色，蹙着眉叫过屋中伺候的小丫鬟，“云霞，你瞧娘娘这副样子，还是差人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今日晨昏定省便不去了吧。”
云霞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正要出门便被楚暖玉拦住：“免了吧，正是因为这副样子，更该去见皇后娘娘，说不定她看我可怜，以后便免了晨昏定省。”
采蘋低声道：“您这当真是痴人说梦了，莲妃有身子七个月时，都未曾免了晨昏定省。”
“嗯？”楚暖玉这才有些好奇，微抬起头看向采蘋，道：“昨日见莲妃，倒也不像是生养过的。”
“呸呸呸，”采蘋急忙啐了两声，道：“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说笑着出门的二人并未注意到身后云霞转了转眼珠，随后不久便也偷偷溜出门，一路穿过亭台楼阁，最后停在皇后娘娘的坤宁殿前。
伺候皇后娘娘的掌事姑子一见到她，脸色微变，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要往这里跑吗？你出来可有人瞧见？”
“姑姑放心，”云霞喘了口气，道：“没有人见到我过来。”
“眼下各宫妃嫔都在拜见娘娘，有什么事你先说我听听，”掌事对云霞本没什么期许，这小丫头愚笨又呆傻，许多事点拨也说不透，与她眼下那个糊涂的主子倒是相配。“若是没什么大事，莫说皇后娘娘，我也是要对你不客气的。”
“姑姑您且宽心，若是没什么大事，即算打死我也是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造次。”云霞又喘了几口气，道：“自昨日圣上来了之后，娘娘与采蘋便鬼鬼祟祟的，什么都瞒着我们，今早出门时还说莲妃滑胎一事不吉利。”
掌事姑子听了这话，细眉挑起，薄唇撇了撇，“怎么，你这意思是汐婕妤有孕了？”
“是，”云霞自怀中掏出一小包药渣来，道：“这便是太医为汐婕妤所开药方的药渣，只要一查便知晓奴婢所说是不是假话。”
掌事姑子接过她递过来的药渣，面色缓和了些许，道：“你先跟我来藏着，待会儿娘娘有空了自会召见你。”
前殿内，众妃嫔齐聚，等待着拜见皇后娘娘。
这一路走来，楚暖玉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苍白，即使涂抹了胭脂水粉瞧来也是憔悴异常。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往日红艳的嘴唇也透着一股深紫。
“姐姐脸色怎这般难看，可是昨夜未曾安睡？”秦贵人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我方才听闻，王太医正在皇后娘娘宫中请平安脉，待会儿若是得空，便让王太医也给你瞧瞧。”
楚暖玉自然知晓她这话并非简单的担忧自己身体，恐怕是还在疑心自己到底有没有身孕一事。虽然不知她这样做究竟为何，但今日早上听到采蘋的那句话，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于圣上而言是好事，可对深宫来说却未必。
“哪有这般矫情，”楚暖玉道：“再者说，王太医是伺候圣上与皇后娘娘的，我怎敢这般僭越？”
秦贵人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心道你既是知道僭越，昨天又为何那般口无遮拦。
“皇后娘娘怕不是昨日赏花吹了风，今日便头疼的起不来了吧？”莲妃丰腴身子在贵妃椅中扭了扭，满脸嘲讽地道：“皇后娘娘今日不是还安排了赏花宴么？莫不是又要白操了心，最后又要将这事推到我手上吧？我可不像皇后娘娘一般，出身武将世家还懂那些酸文涩词，若让我来，只怕又要贻笑大方。”
这话说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捂着嘴巴吃吃偷笑。
秦贵人在一边低声道：“莲妃还是如此大言不惭，平白捞了皇后娘娘多少好处，竟然还敢如此背后编排。若依着她，只怕皇后的位置坐上都不嫌高。”
楚暖玉偷偷瞄了她一眼，不知该夸她心直口快还是笨。
她这话说得虽不算高声，但也被人听了个真切，身边自然有莲妃拥趸急切道：“秦贵人位分不高，口气倒不小，莲妃娘娘如何，怎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秦贵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方才不知是谁家的狗叫了，在座的哪位姐姐能听懂？”
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莲妃蹙眉瞪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人，而后眸中精光闪过，冷笑着道：“秦贵人向来直来直去惯了，圣上也常在我面前夸奖，阖宫上下，只有秦贵人是秉公直言，亏得她是女儿身，若是入朝为官，只怕御书房堆下的都要是她的奏折。”
秦贵人自然听出来这话是在暗讽她，可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幸而皇后娘娘出来的正是时候，虽声音不高，却雍容大气：“妹妹们好生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