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傻呆呆地接过那三尺长剑,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满脸戏谑的少年。
这东西这么沉。
刺到自己身体里,绝对会死的吧?
她转过身看向身边方才愁眉苦脸的小和尚,却发现他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往旁边一倒,背对着自己,‘昏睡’了过去,使得小七想朝他递眼色求助都做不到。
你个臭和尚,以后改名叫怂和尚了算了。
这家伙拆了你的庙,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小七愤懑的想着。
“你如果不想接受这个惩罚,我来动手也可以。”
正在小七犹豫之时,少年那不慌不忙的声音适时响起。
惹得小七身体不自觉寒颤了一下,赶紧道:“大哥,别,我自己来。你别急嘛,我这不是在想朝哪里动手合适嘛。”
少年挑了挑眉,柔声安慰道:“你只要不朝心脏和脑袋上刺,活得几率都会相对大些。”
小七听到少年温柔的声音,咬了咬牙:“那我真是感谢您的好心提醒呢。”
随后她转念一想,少年之言并非没有道理,可心脏在哪边来着,印象中是在左边对吧?那她朝右边刺,受致命伤的可能性就小些吧?
想罢,她便双手握剑,剑锋朝里,做出自刎的姿势。
但正当动手之际,小七的手竟然开始颤抖,她又疑惑地问了自己一句,心脏真的在左边嘛。
这一问便一发不可收拾。
万一她的心脏不在左边怎么办?
小七可曾听闻有些人的心脏就和常人有异,大多数人长在左边,可有些人就是不同寻常,任性的很,就是长在右边。
她抬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却发现少年在笑,一种嘲弄的笑。
这家伙一定是个魔鬼。
竟然喜欢这样玩弄人的性命。
“很有趣吧?”小七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忍不住冷冷道。
反正她都是可能会死的人了,她也不想这么憋屈。
少年瞧见少女突然冰冷的模样,像看傻子一样地摇了摇头,不可置否道:“确实很有趣。”
见到少年这般嘲弄的模样,小七牙齿都快咬碎了,她忍不了了。
可弄成这般模样还不是她欺骗人的结果?
罢了,反正自己仇也报了,长痛不如短痛。
她狠了狠心,握住那把剑,猛地朝自己肚子上刺去。
“胳膊大腿也算身体吧?”
一句充满笑意的声音,让小七一惊,她的身体一扭,加以双手的控制,那把捅向她肚子上的三尺长剑往旁边一别,竟然奇迹般地从她腰间穿过,随后脱离手掌,掉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剑身将小七那本来就补丁满满的衣服划出一个大洞,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你什么意思?”小七从少年的声音中再一次察觉到了生存的希望,眼中星光闪闪地看着少年。
“字面意思。”少年耸了耸肩。
“胳膊、大腿也行?”小七确认道。
少年笑意更甚,点了点头。
小七不知少年的笑意是为何,是嘲笑自己没想明白么?
不管了,这不重要,小七那决然的脸颊逐渐露出欣喜之意。
用剑刺胳膊刺腿的死亡率可比刺躯干小多了。
想罢,她也不顾腰间的衣服划口,把那把剑重新捡起来,将左胳膊的袖子撸起来,露出雪白的手臂,右手拿剑直直指着手腕,但想了一下,感觉不太安全,又往上移了一点。
然后,正当她准备用力刺下时。
却发现,她方才早已下定的狠心,竟然只是停留在刚才。
刀锋的凉意传到手臂上,她的手便又开始颤抖。
她最多用棍棒将人手臂打折,却从没有用刀剑砍伤人过。
更何况此次的目标还是她自己,她可亲眼见过刀剑砍伤人手时喷发出来的血液。
小七此时好像明白少年脸上布满笑意的原因了。
他就是在折磨她。
包括那一声善意的提醒和那一声及时的制止。
小七恶狠狠地抬起头,与少年对视.
然而在少年眼中,那不过像是一只稚嫩的雏鹰,奶凶地盯着鲲鹏,于是他的笑容越发嘲弄:“要我帮你?”
“不用!”小七深吸一口气。
这个魔鬼既然喜欢看人被折磨,那自己就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心一狠,刀一快,小七闭上眼睛,拿住那把长剑,便是精准的朝自己的胳膊上刺去。
小七知道她与少年的交易,刺到底才算数,所以她的这一剑从未想过留情。
吱吱!
利刃与骨头摩擦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小七一直没感觉到疼痛,所以疯狂在那里磨刀霍霍。
咦?
怎么不疼呢?
难道是自己没刺准?
但手臂上那股酥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可她又不敢睁眼。
她害怕看到自己的惨样。
直到她将剑往上拔时,发现自己的左手臂也跟着被拖动了。
她才慌忙睁眼,然后便是一阵惊声尖叫无法抑制地从她喉咙里冲出来。
“呜...呜..唔..”
少年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小七的嘴巴,他也吓了一跳,这家伙这么瘦弱,却能发出这么高分贝的声音,属实有点让人意外。
小七的双眼瞪着少年,然后瞪着自己的左手臂,嘴里疯狂的在嘟囔着什么,然而因为少年的手堵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嘟囔显得吐词不清。
少年眼神平静,示意小七冷静下来。
小七却只能做到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但见少年没有放开手的欲望,她的右手旋即放开手中的剑,胡乱地扯着少年捂住她的手。
少年见她不再尖叫,只是不愿有人捂住她,也顺势不再堵住小七的嘴巴。
然而小七却很生气,少年手一拿开,她便恶狠狠地咬住了那只修长的手。
眼神也是哭泣中带着惊吓。
她终于明白自己方才听到的吱吱声是什么了。
那分明是她自己在拿剑磨自己的骨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剑刺在了自己的手臂里,既没有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感,也没有肆意飘洒的鲜血。
直到她的嘴边出现点点甜意与耳边少年的声音,她方才停下使劲的嘴巴。
“我已经许久没有流过血了,但也实在没有想到,间隔许久的伤口,居然会是你这样一个小家伙造成的。”少年表情也无痛意,只是惊讶。
小七闻言也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少年堵住自己的嘴是因为自己放声大叫,而自己将他咬出血虽然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肯定是不对的,于是她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但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又看到了那把插在自己右臂上的剑,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体质有什么特别的嘛?我怎么没感到疼?”
少年把带有牙印的手收回,不客气地道:“你想的倒挺美。不过是这剑不是伤人的剑,或者说,依附在这剑上的小东西,不具有伤害人的特质罢了。至于你的体质,除了声音大,其他的,呵呵,我不想评论。”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什么叫除了声音大!什么叫不想评论!小七心中想骂人。
但转念一想,小心翼翼地盯着少年,试探着道:“这,我,是不是算作惩罚过了?你不会反悔吧?这剑不伤人,可不能怪我啊。”
少年少见的微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少女,满怀真诚道:“自然算作惩罚过了,你骗我知晓我这身份一事,我原谅你了。”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者,这剑不伤人,我早已知道。”
听到前言,小七欣喜万分,因为她不用死了。
可听到后言,小七眼睛一眯,好像哪里有点不对。这剑不伤人?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魔鬼提出的这个惩罚,就是为了看自己出糗!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拿剑自刺时百般扭捏的姿态,小七突然满脸羞红。
全被这人看在眼里了!
她此刻终于明白之前那少年令人可憎的笑意意欲何为了。
少年望着小七那脸色变换的神态,越发觉得有趣,这世上有趣的人不多,能碰到也确实是一种缘分。他突然有了想把这个少女当作旅途的乐(wan)趣(wu)带上的想法。
但经历了这一遭,这小家伙估计对自己也不太待见。
那难道要就此分别,然后自己独自去探寻这大千世界?
那岂非太无趣,忽然,少年想起了自己为何来到这个庙中。
很多事情,其实需要强求。但强求不同于强迫,也需要合乎常理,并在此基础上努力。
于是,他望着少女柔声道:“要不我先帮你把剑拔出来吧,你一个人不好使力。”
闻言,小七眼皮一跳,停止了心中的咒骂,看着少年那一改戏谑反而十分柔和的姿态。
不对劲。
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她果断拒绝道:
“不..不用了,既然这剑不伤人,我自己来就好...啊,你干嘛!”
可小七还没拒绝完,少年便直接按住了她的左手,右手一提,便轻松地将那三尺长剑从小七的胳膊中拔出来。
拔完之后,少年也不顾小七的怒脸,淡淡道:“我用的可不是疑问句,也不是要和你商量的语气。”
“你!”
小七想打人,但她打不过。
忍一时,越想越气,但她没办法,少年算是她的恩人,而且,羊斗不过狼。
她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她看向自己的左手,她很好奇,为什么那把剑在她的胳膊肘上磨了那么多下,除了一点酥麻感,她的手臂依旧是光滑如初,没有一点被利器伤害过的痕迹。
小七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却没有听过关于“不伤人之剑”的记录,于是她下意识地问道:“这剑究竟是什么宝贝?”
然而,她却没有听到有人的回应,她抬头一看,却发现少年盯着手中握着的一个吊坠发怔。
而那吊坠被少年手中布满牙印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浸染,正发出纯黑色的光芒。
如果小七在少年发怔的时候,就此离开,也许,她的一生,就会简简单单地,在乞丐镇中,如落叶般,飘落,凋零,最后化为腐朽。平凡而不留有痕迹。
但她没有。
她不是故意咬伤少年,她自然也不会故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