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毕书被一阵翻箱倒柜的嘈杂声惊醒了。
“你大爷……”毕书暗骂一句，掏出手机一看，早晨七点半，十二月二十四日。
运足中气，毕书朝卧室门外大吼一声：“吵吵什么！”
“砰！”
卧室的门被撞开，肖恩潘气喘吁吁地进来，欣喜若狂的样子。
“逼哥！我有工作啦！”
“工……工作？什么工作？”毕书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问。
“我的节目啊，火了啊，有个媒体工作室跟我联系了，希望我跟他们合作办这个节目！”
“哦……哦……所以呢？”
“我有工资啦！这么多天，赖在你这儿，谢谢了！租金我丢你桌上了，今晚那几个英国佬叫我去跟他们开趴体！”
“唔……别被骗了。”
“不会的，我查过了，正轨滴！你就等着看这个节目越办越大吧！哈哈哈~”
“滚吧滚吧……”
“砰！”
卧室门被关上，下一秒又被打开。
“忘说了！”肖恩潘一脸贱兮兮的笑，“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
“去你丫的！”
……
听着公寓门被关上，毕书摸索着爬了起来。肖恩潘离开了，这间小公寓又变回了他一人的居所。
毕书睡不住了，突然的寂静让他在床上躺的浑身难受。一脚踢开被子，毕书踹开门，发现客厅里果然空空如也，沙发上一床被子整齐地叠放在一侧。
肖恩潘，真的不住这儿了。
“王八蛋……离开我这儿这么开心吗？”毕书骂骂咧咧地把被子搬回房间，又把桌子上摆着的一叠英镑收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真的有点寂寞啊。
好像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刻，谁都不认识，也没有自己熟悉的东西。
那种与世界割裂的孤独感又挠上了毕书的心。
毕书在沙发上蹲了半天，决定去泡一杯速溶咖啡。此刻只有这个不属于他的习惯还陪伴着他了。
“我是不是该买张机票回国看看……”一边泡咖啡，一边嘟哝。
“叮叮叮！”
门铃在响。毕书扫了一眼客厅，大概率是肖恩潘这混蛋落下了什么东西。
“来了！”
毕书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拉开门，随口骂道：“王八蛋，拿好你的东西快点滚——”
“嗯？怎么是你？”
毕书生生把后边的脏话咽了回去，门外的人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怎么了？不能是我吗？”Ivy气鼓鼓地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扔给毕书，“还不快接着！”
手忙脚乱地把包裹都安顿好，毕书把刚准备给自己喝的热咖啡递给了Ivy。
“你……就给我喝这个？”Ivy嫌弃。
“我就只有这个啊……”毕书大窘，一个三十年的单身汉，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总不能一起欣赏云盘的珍藏吧……
“哼。”Ivy轻轻哼了一声，喝了口咖啡，“我来陪你过节，你不感动吗？”
“我不想听科幻故事了。”毕书苦笑，“我只想在这儿安安稳稳过下去。”
“确实……没有必要好奇啊。”Ivy轻轻地说。
毕书似乎没听见这句话，问道：“那么，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Ivy给了毕书一个白眼，“当然是陪你过节啦！知道你一个人寂寞，来陪陪你不行吗！”
“好好好。”毕书赔笑，“Ivy小姐光临寒舍，真是让鄙人感激不尽！”
“没诚意！”Ivy放下咖啡杯，指指大包小包，“该动手啦，我们把你的窝打扮得有点节日气氛吧。”
“啊？？？”
…………
忙活了半天，当毕书紧张地通上电，看到挂满房间的彩灯一瞬亮起时，Ivy开心地拍了拍毕书的肩膀。
“快看快看！漂亮吗漂亮吗！”
“嗯……啊……漂亮！”累得半死的毕书奄奄一息地回答。
“这样多好！”Ivy美滋滋地看着一片凌乱中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公寓，笑道：“别躺着了！我们去外面逛逛，这可是伦敦！”
“啊？不要啊……我累……”
…………
皮卡迪利广场，伦敦的中心商圈。当毕书被Ivy拉着从地铁口挤出来时，广场人来人往，天色也渐暗了。
爱神欧罗斯的雕像矗立在广场中心，神似时代广场的LED大型电子屏播放着奢侈品广告。圣诞的乐曲在广场上空回荡，彩灯闪烁不停。
“我们还是去喝点什么吧。”Ivy提议，“这儿人太多了。”
“好。”
广场稍远处的酒吧里，一群人开着啤酒纵情高歌。不远处两拨人，一方身穿红白色阿森纳球衣，一方身穿白色热刺球衣，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
角落里，Ivy哭笑不得，毕书津津有味地边看边说：“现在知道足球的魅力了吧。”
“你说……酒后斗殴？”
“当然不是……是那种疯狂，发自内心的热爱，全情的投入。”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嗯……我很孤独。”毕书长叹一声，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但我又很珍惜这个世界。”
“你想回去吗？”
“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被压力快压垮的时候，我想。我想回到我熟悉的世界里，也许我依然是个卢瑟，但是那里有我熟知的一切。我不会害怕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呢？”
“在这里，我不知道我该向谁……露出我软弱的一面。”
一杯一杯酒下肚，毕书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心声，自己来这儿之后的故事。
“你知道吗？第一场球，我很兴奋，但也很怕。比赛的时候，我紧张地快要昏厥了。”
“每一场比赛之前，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撑下来。我想过很多极端的法子，突然失踪，或者跳个楼看看能不能回到未来……呵呵，别笑，我真这么想过。”
“但我越来越不舍得了。我知道被千万人关注着的沉重，但也品尝过给千万人带去快乐的，比快乐更高级的喜悦。我喜欢胜利的感觉，喜欢我的小伙子们。我不想让天才走上夭折的老路，我要给他们应得的光明与荣耀。”
“我还要实现许多人的夙愿，我还要去触及从未想过的高峰。它们诱惑着我，无法阻挡。这就是足球，Ivy，这就是让我为之疯狂的东西。”
“我想念他们……想念我的亲人，我的朋友……甚至想念那个永远失败的自己。不过，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我不想让这个世界的我也一直失败下去……”
毕书说了很多很多。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向别人吐露心声，而这个人还是一个神秘的、来路不明的女子。
毕书也喝了很多很多，同样是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卸下了所有的戒备与防范，也许是面前的这个人，能理解他的希冀与苦闷，或许是她了解这世界背后的一切，让他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总之，毕书喝醉了。
朦胧中，毕书听到喧嚣声起，但他头痛欲裂，眼睛也沉重地睁不开。
“那是圣诞的钟声。”
一个声音传入毕书耳畔，
“平安夜，我来陪你度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