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来到太宇山前,已是入夜,三人就地寻了野果吃后登山。
山路很是弯曲,小路长满杂草,三人顺着小路,摸索至半夜方才登到一座庙宇前。此处很是荒凉,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只见庙内正燃着香火,如白日所见,庙宇前方有棋局。却没了童子,没了对弈之人,仅剩一具枯骨,捏着一枚黑子,似在思考,欲要落子。
棋盘刻入黑石,线条血红,似血沧桑。
三人踏入此地,许师妹很是礼貌,朝着太宇庙一拜,又是朝枯骨一拜。
忽然,正当三人还未来得及有所戒备,枯骨牙齿敲动,发出怪异的厉笑。
“呖呖呖”
吓得许师妹一颤倒地,倒是舒去病,很是胆大上前喝道:“是人是鬼,给个话。”
枯骨落子棋盘,一道精光由棋盘涌出,三人眼睛睁不开,待过了十息。
三人缓缓睁眼时,棋盘再无黑白双子,天元有青铜铃铛占据。
“谁先来?”枯骨发出尖厉刺耳声。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枯骨何意。
“想要铃铛,赢棋。”枯骨发出尖锐话语。
舒去病上前,一把抓在青铜铃铛之上。却是抓空,只能看抓不到。
“希望最能杀人,你不做,又怎能抓得到呢?”枯骨笔出一个‘请’。
“你是谁?”舒去病问道。
“忘了,活得太久,倒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枯骨又笔出‘请’。
舒去病坐下,说道:“我棋力最差,先来。”
“我是老者,自当先行落子。”枯骨黑子一落,舒去病并未阻拦。
二人太宇庙前落子。
“他要输。”刘也说道,许师妹有些认同点头。
凡高手对局,必争黑子。
一人一骷髅落子交替,一黑一白于棋盘厮杀。舒去病落子交替,连贯成山,白子将棋盘一分为两片疆域,黑子则是占据三道星位,谋划势力。
舒去病落子飞快,骷髅则是落子慎之又慎。
约莫出了一刻钟,一道白子依旧分裂棋盘,但周围再无白子,仅是黑子。
舒去病完败。
舒去病愤懑说道:“下围棋我不行,下五子棋我狂虐他半边天。”
“何为五子棋?”许师妹上前,坐下。
“就是...算了。”舒去病不喜说道。
“大师,晚辈有礼了。”许师妹收起方才的落子,又笑道,“大师棋力高深,又是先人,晚辈入棋道也是两三年之事。论辈分,论道行,大师都应让晚辈三子。”骷髅发出讪笑,摇头说道:“不可。”
许师妹收起黑子说道:“一子总该可以吧。”
“不可不可。”骷髅说道。
“半子,半子就好。”许师妹索要让子,但骷髅执意不让半子。
“那我执黑子,如何?”许师妹早已将黑棋盒拿到身前。
骷髅骨指挠了挠骷髅头,笔出一个‘请’。此时,山下传来声音,只见几人端着火把上山。
“这青铃守护者,棋力高深得很。”刘也唏嘘道。
“这死骷髅,棋力强得很,生平仅见。”舒去病抹去汗渍,方才对弈,舒去病落子由快到慢,慢是越来越慢,直至不论子落何处,皆是败局。舒去病只觉眼前犹如人生无数条路,不论如何走,都是死,心又不甘,腹中翻涌,险些吐出血来。
幸得骷髅收手。
山下几人很快来到,是为三男一女。
许师妹落子三思,每一步均是思索后十步的局势,棋盘之斗极其焦灼。眼看许师妹落黑子,再来一子,便能杀光白棋一大片。但骷髅一子落,生局立马开朗,另一边的黑棋,囚困十余子,只要此地一失,许师妹败既定。
约莫过了两盏茶,许师妹站起一拜说道:“多谢大师指点。”
“咯咯咯,未来可期。”骷髅收子。
许师妹来到二人身前,后到的男子不顾刘也三人,先行上去对弈。
舒去病正要大喝,刘也拦住,说道:“下棋,比的是棋力。”许师妹深呼吸,连连摇头。
“是指导棋吗?”刘也问道,舒去病反问道,“何为指导棋?”
“高手教新手用剑怎么教?”许师妹用手帕抹汗,舒去病点头说道:“自然是对剑,亲手教学,引导。”
“这人生前应该很强,我真给家师丢脸了。”许师妹眼中有泪,想起棋子轩师父曾无数次赞叹她棋力非凡,已得其八分真传,假以时日定可名冠大周,乃至四海。如今被人打出指导棋,怎不蒙羞。
南派棋子轩,北派莫道棋,大周棋圣,三分棋盘天下。
正对弈的男子落子极快,骷髅同是那般落子。约莫过了几盏茶,男子气血不畅,呼吸不顺,执棋之手不住颤抖,眼中满是慌张与惊愕。
“子落何处?该落何处?何处?何处?”男子顿时气血翻涌,‘噗’的一声,血染棋盘。
“咯咯咯!少年强出头。”骷髅说道。
同伴上去将其扶走,不出十息,那人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了。
人虽未死,阴影不散永存心底。
“他到底有多强?”许师妹听闻师尊棋子轩说过,这下棋能下到令0人迷失心智,吐血而亡的,百年不出一人,千年少见。
“你要上吗?”舒去病吞了口唾沫,这绝非人间棋局。
刘也上前,拱手一拜,说道:“晚辈刘也。”
“前辈,请。”刘也竟让大高手执黑子先手,骷髅‘咯咯咯’厉笑说道:“师从何人?”
黑子落边角,白子占天元。
“年少囚禁,唯有棋谱,师父平生未见,算是棋谱的谱写者吧。”
“先行者有压力,反倒是白子后行无负担。你让我黑子,退一步,反倒是我败了一筹,你胜了一筹。”
一人一骷髅落子约莫二十子,骷髅说道:“棋路有些熟悉,是何棋谱?”
“珍珑棋谱。”刘也说道。
过了百子,棋局焦灼。
一人啃着雪梨,从太宇庙内走出,丹凤眼在许师妹身上打量,抚着八字胡,赞叹道:“水灵的女子,煞是好看,我很中意,很中意啊。敢问小姐名讳啊?”
“为何与你说?”许师妹见这男子一脸色相,心甚不悦。
男子拿出腰间白扇,摊开,上写——我叫大师兄。白扇右下方有三个小字,七歪八扭很是难看。
写着——陆小小。
“这这这,见一眼啊,前生修得福分呀;对我说一句,三世叩首方得呀;能知你名字,这...”陆小小似乎词穷,白扇挠头一拍,笑道,“缘分啊缘分。”
陆小小见许师妹不予理睬,带着尴尬上前观棋局,看二人落了十子有余,一拍白扇,不住赞叹道:“师门内战啊。”
许师妹急忙上前,看不出棋路便问道:“为何这般一说?”
“敢问姑娘芳名啊。”陆小小淫笑,八字胡下更显猥琐二字。
“一处宗祠,许枫叶。”许师妹答道。
“好名字,好。枫叶雨夜摇曳落,最解相识唯念许。”陆小小抚着八字胡大笑。
许枫叶脸蛋浮起红晕,看这陆小小人不怎么样,作诗还过得去。
陆小小轻摇白扇靠近了些许枫叶,点评对弈说道:“珍珑二字,在于小而精。落子不超七子连成,对于气的理解需炉火纯青。犹如天地众生,要隔才有生,多则不成珍珑。二人路数,皆是以珍珑棋谱为核心呀。”
“你说,谁会胜出?”舒去病见有希望,上前问道。
“小公子!”听闻陆小小的话,舒去病大喜,但陆小小随之加上一句,舒去病不悦。
“会输。”陆小小说道。
许枫叶疑惑问道:“刘也占据元气,乃气之根本,棋路相似,棋局焦灼,又怎判定会输?”
“你见过徒弟赢过师父的吗?”陆小小问道,许枫叶点头。陆小小又问道:“那徒弟赢过祖师爷的呢?”许枫叶问道:“一派棋路的祖师爷吗?那自然也是见过的。”
陆小小摇头说道:“不不,是棋的祖师爷。”
在场之人皆惊,唯独刘也。
刘也已神入棋盘,风声鸟声人声无声入耳,唯有棋盘天地,唯有以珍珑谋划,厮杀。
“不论史书,野史,甚至坊间流传,均无记载无人知晓是谁创造的围棋,你怎么知道?”舒去病问道。
“发源地为何地啊?”陆小小反问。
“青道院内院,天棋院。”许枫叶说罢,顿时茅厕顿开。
“此局必败。”
一旁的三人放弃,自行下了山。
“砰”,骷髅一黑子落,全局变。仅是那一子点落,黑棋子子连贯,如天地浩然气,游走于日月星河,山川大江。
刘也被气所逼压,执子如捏天下,放不下却必须要放,但何人甘心把天下放下。
执子迟迟不肯落!
但下棋,又怎能不落子。
刘也心神从棋盘内走出,嘴角溢出鲜血,面色很是苍白。
他双目无光,看这黑子似那天道,人如何能撼。
陆小小看了眼刘也,眸子有些惋惜。他一拍白扇,拿起白子一落,犹如一只泉眼,冒出泉水,白棋天元处满是生机。
你有浩然气,我有生机池。
刘也茅塞顿开。
骷髅盯着陆小小骂道:“难得遇上这么个小辈,陆小小,你造孽呢?”他似想要冲上来掐死陆小小。
陆小小大笑道:“你个老东西,说最多用七成棋力。天地棋局都出来了,还七成,我呸。”
何为天地棋局,
骷髅起身,转身入庙内。
“我食言,铃铛是你们的。”庙内幽幽传来。
刘也伸手抓向铃铛,一把握住。
“此子不错,两年后的破局,邀请他。”庙内再传出声。
刘也并未将铃铛收入私囊,而是给了舒去病。舒去病伸手抓住前,看了两眼刘也说道:“青二小姐,眼光着实毒辣。”
随即,他将铃铛收入小袋子。
陆小小上前,对刘也说道:“棋力非凡,但还不够,这人间很大,你还需磨炼一二。两年后,青道院内天棋院主办天地棋局,你有资格。”他看向许枫叶,笑道,“许师妹,你也不错。”
许枫叶正观摩棋局,棋局黑子占得先机,为天。白子天元如泉,生机盎然,如人间生命不绝,为地。
天地之争,是为棋局。
“生平仅见。”许枫叶喃喃道。
许枫叶为棋痴。
陆小小进了太宇庙,待许枫叶记住棋局后,三人便是离开。下山之时,倒是舒去病问了个问题:“白日所见庙宇对弈图中,两个老人对弈,一个童子一旁观棋,你们有没有觉得那童子很像陆小小啊?”
其余二人默认,但庙宇前对子的另外二人又是谁?
下山倒是巧遇言姓男子,寒暄几句,各行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