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抬头看了看钟。离下午放学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奇妙的是,每回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看钟。好好听课。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并将已经摇摇欲坠的注意力努力的集中在老师的身上。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姓陈名广,湖北人,话说湖北数学好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大一批诸如老陈似的人才都在那时候涌现,那里的数学不好才怪呢。陈广平时上课爱扯些怪诞的玩笑,因此课堂也显得不是那么无聊。说实话,李乐其实在心里并不那么喜欢数学,可近来却又总是想学好它,一是为了考学,第二大概是因为人一旦被一种东西虐待久了,总会产生一种诸如我就该被虐越狠越爱的心里错觉。正想着,下课铃已经丝毫不差的打响,身旁早就蓄势待发的同学像箭一般冲了出去,连个背影也没给陈广老人家留。讲台上的陈老人家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将那副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经剥落了漆色的三角板和长脚的老式圆规一对折,留下一句充斥着湖北味的普通话:“科代表搬电脑。”立即就有一个瘦高的女生跑上去,手里还攥着一本习题册,像是要问什么问题。随着老师踏出教室,又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离开,只剩下极个别好学到废寝忘食甚至不顾惜洗澡时间而枉顾个人形象的人还在奋笔疾书。李乐就是这第二批走的人,她要去跑步。
新华初中在体育方面对学生从不吝啬。学校外围有着一个400米的大操场,供学生们锻炼。李乐从教学楼下来,路过人满为患的篮球场。球场上有几个自己班上的男生,其中有一个平日里要好些的,隔着老远冲她喊:“李乐你又去跑步啊。”“嗯。”李乐微微点头应声,同时脚步平稳的走向操场。操场上的人一向是很多的,不过·大多都是老师钦点的“体困生”。他们大多有着不那么纤瘦的身材,和一颗很想做好的心,于是每天的操场上总是少不了他们奔跑的背影。还有一种则是校队的成员。不过,李乐显然不属于他们两类任何一类之中的一员。自己从前的体育也不好。李乐抬腿迈步,控制着身体向前倾斜一个合适的角度,并且尽量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合适的频率上。她边跑边想:记得初一上学期末尾那次的体测800米才跑了三分五十几。那次正逢是流感高发期,李乐本人也不幸“中枪”了。当时正值十二月的隆冬,她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回家,一面担心着体育考试。当然,这种担心在现在看来无疑是多余的。因为她最终还是回了家,并且照样没有错过体育考试,在她病愈回来的那天,体育老师就为她们那些因为生病没能赶上考试的人安排了体测。实实的八百米。因为第一次跑没有经验,李乐一开始就冲的很快,后面即使很累,她也不得不咬牙坚持。当然,李乐也不是超人。在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停下来走了几步,最终才在老师的催促与加油中重新摆动起已经僵劲的手臂,跑到了终点·。那次跑的感觉是如何,李乐已经很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那天也如今天这般,是个吹着微微寒风的天气,步伐迈过带起的一阵阵风直直的灌入裤管,李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诚然,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初一时那个跑八百米还要忍不住停顿的她了。还有两百米。李乐在心里想,她的四肢渐渐感到一阵从下蔓延向上的麻木,五感六观在此刻似乎变得格外模糊,她也没力气去思考从前的如何如何了,她只把注意力全副集中在面前的跑道上,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肺部好像被塞入一枚定时炸弹,在此刻轰然爆开来,又被四处流动的血液拥阻,带给身体一种钝钝的痛,而终点线也近在眼前了。“呼…..”李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同时一只脚迈过终点线。终于到了。她的心中冒出一丝窃喜,同时弯下腰拎起自己放在草坪上的包,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操场。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与李乐脚步匆匆的背道而驰,李乐从包里掏出一本书,翻到夹书签的那一页。书签很别致,是一个男孩的剪影照片,照片拍得很模糊,不过还依稀可以分辨出男孩英气十足的容貌轮廓。照片上的男孩拿着一台相机不知道在拍些什么,他的嘴角牵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李乐望着照片发了一会呆。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牵起小小的弧度,不过是真的微小的一点,除了李乐自己,大概旁边看见的人都不会认为她正在笑,而是会认为她只是很严肃的在看一本书。
转眼间就走到了寝室楼。李乐将书签很珍惜的夹好放回包里,同时微笑着同楼下值班的宿管老师打一个招呼,然后轻车熟路的爬上楼去。一抹淡淡的斜阳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的缝隙洒在女寝的台阶上,又是一天即将结束。
这是平凡的一天,也是大多数初三女孩都具备的雷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