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发披面
什么都要循序渐进，悟性再高也要走过场。
过不了场都是原地。
经过是最美的道德，但可能不是亲去。
走，可能要走一生。走到身后无人，走到洞明天开，走得天花乱坠，玉树犹梦。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二之后才是三，倒着走就要回头，不回头就不是倒。不知心就不
知道灵，没有灵就没有开，开不了心开不了眼就没有光明，现实的光明只是比喻，当然很重要，然后才能够细微和巨大，而且不是一层。
在心的第七层，最高的地方也是最低的地方，也是最外围最中心，最外边就是最里面，你现在只能用假想，在那里安置一块地方，或者建造一所宫殿，把灵放进去在那里居住，这样你心里就有主了，有了根本。
我活在两个世界里，白天还是唯唯诺诺的寡言者，腼腆怕羞，做错事一样走路低着头。被吸收进梦境中的时候就在那里练功和听道理，不是很懂也不是不懂。长耳朵说过，没有天赋这个说法，是原先遗忘的有了引子又记了起来，刻苦就是回忆，回忆不起来就刻苦。
苦苦的刻自己，雕在门内的旋转柱上。
一直把自己装在自己里面，里面是里面外面是外面，平平庸庸。
和正常儿童一样，不该尿床的时候就不尿床了。
和正常少年不一样的是，中间我又多尿了七年，十岁到十六岁，也是因为一个梦境戛然而止。知道自卑知道难为情的年龄，这不是秘密，每天要晒被褥，没太阳的时候也要凉有时候用火烤，没法子是秘密。
尿狐子，尿狐子，夜夜炕头湿，一泡大树倒，两泡下大雨。
中午就开始不喝水了，还是尿下还是很多。奇奇怪怪的偏方吃了不少，鸡肠子猪尿泡甚至胎盘都没有用，那时候的悲哀是深刻的，逼着我朝里发展，练武和读书，一些闲书。
我给了那些不尿床的少年一些优越感，优越没有节制就变成欺负人，言来语去动手的时候很多，骂就听着打就挺着，回家还不能不高兴，父亲最不喜欢家人在家里一脸的愁容和一脸的可怜巴巴。
也不能说，他的火爆脾气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倪家湾北边的少年打了我也用脚踢了我，我不疼，自从学了“三人行”就不疼了。我不疼，没事人一样我们又和好了，就是走路有些别扭。父亲检查怎么了，蛋子原来青了也紫了。
他快五十的人了，用脚去踢人家，还到人家家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差点打起大架来。
我要练武，我要不受欺负，当时只是这一门心思，就像入魔一样。
练武也入了魔，但凡有时间就冲拳踢腿，只会踢腿打拳，别的不会。
五年后。
长耳朵给大鼻子说，“三人行小成，有了根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长耳朵说：“‘三人行’守，不守之守，用不着守。但凡意思在里面，不守也是守，自动防守，也可以下意识地手动防守，守什么多么重要你以后会明白。今天开始传授你一套攻的武功，叫‘长发披面’，你看好了。”
五年的时间可以叫头发长得很长，都是老头，都是长发，头发很白，甩起来很好看。可是我没有长发，我怎么练。
“我没有长发。”
说了话，才发觉说不了话，一直舌顶上腭习惯了，放下来也说不了，只有说的意思，无法说，张不开嘴，我明明白天还说过话的。
一点也没怕，只是惊奇，我指指自己的嘴。
“哈哈，把这茬忘了。”长耳朵说话，大鼻子上前来揉了一下我的嘴。
“我没有长发。”我把话又说了一遍。
“谁说你没有？”配合习惯了，长耳朵刚说完，大鼻子就近摸了我的头一下。
没有声音，没有生长，我就有了一头长发，和二位不同的是我是一头黑发。
“你的头发早晚也会变白的。”
人老了的头发都会变白的，这还用说，后来才知道头发白不白不是年龄的关系，是“长发披面”武功进展的关系，还和其他关系有关系。
长发披面共九式，总角初见，青发似林，长发如水，秀发飘逸，烦恼如丝，皤然花白，舞风万剑，临泉月影，白发三千丈。
说得直接一点就是头发功，类似于辫子功，每一根头发都是一条辫子。
灵常坐，发常舞，镜花水月读孤独，一丝一飘问常路，一去一来常守护。这是总纲，心法从“三人行”的心法开始，一招一式又加入了它本身自己的心法。
总角初见是无心，青发似林要氤氲，长发如水翻三江，秀发飘逸闲中闲，烦恼如丝明以暗，皤然花白南山远，舞风万剑星如许，临泉月影不胜寒，若问缘愁似个长，白发三千费思量。
招式简单，每一招就是一招，没有守不考虑守全是进攻。难的是心法，总角初见是一个心法，无心就是无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和羞走却把青梅嗅，梅染雪香举案齐眉雨打芭蕉，孤烟落日羌笛画角东篱采菊掬水弄月怎一个愁字了得，愁又不是愁欲说还休。第二式青发似林有两个心法，葳蕤和缠绕，以此类推，长发如水有三层心法，到了白发三千丈第九式就有了九层心法，不，知，明，里，何，处，得，秋，霜。
我被这些心法弄得云里雾里夹头夹脑，有几次都想把自己从梦里叫出来。
不能一招一式，必须九招九式，互相参考循环往复，一个心法就是打开一个障碍，通达无阻了才行。一个心法提高全部招式都功力大增，一个招式熟练所有心法也都有进益。其实按心法来算，已经不是九招了，而是四十五招。
这叫大九式，你占便宜了不知道吗，临泉月影有八个心法，但怎么使都还是一招，还是那一招，只有一招。
我不喜欢争论，是一招，但有八种用法，外观看起来相似其实内里不一样。君临天下在于威，泉下有知突出悔，月华如霜要冷得彻底，如影相随就要形影不离。
王者的风范是一柔再柔随圆就方只有诚意没有敌意，对方异心顿起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孤注一掷的时候才发现众叛亲离树倒猕猴散，只有白露为霜才真正认识到天威难测，但后悔已经晚了。如影随形是短话长说喋喋不休，围绕着你敬重着你，影是影形是形，但一门空间往外流一门空间往里挤，在于一个藏字，结果是如形随影，不随不行，有路的地方没路没路的地方才是路，乖乖就范。
就单单如影随形，还有空间误时间误时空误心情误的区别，多有琢磨之处。
不是白发也快熬成白发了。
第二天早不爱照镜子的自己赶紧跑到窗台上拿起姐姐的镜子照个不停，真好，头发还是原来那么长，黑发还是黑发没有白发。
真想时间停下，我能够好好地体味其中的滋味，三人行和长发披面的滋味，长耳朵和大鼻子的来历，梦境是怎么一会儿事，是偶然的遇上还是必然的安排。
实话说，我现在也有身不由己的意思，我活在另一个人的过往中，我是重复再来走一趟的，和栽荒差不多。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好像也关乎那个人的事情，看看有什么不小心丢了的或者故意遗留下来的，再走一遍。
大同小异，我也被我的上空架着，要尽快结束，不能够刨根问底穷追猛打，世界是一股力量，从来都不能小瞧小看要全力以赴才行。
升入高中，我学业一般，心思被别的思绪牵着，心沉潜不下来。
练武依然刻苦异常，这时候长发披面已经有了一些心得，我笑出声来。
有半年时间的显摆，也就是一扫阴霾。让村里人和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会一套拳法，我不愿意再受欺负，我要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拳法是长发披面在手上似是而非的变化。
来者不拒，和谁较量都行。
结果可想而知，光是心法就可以横着走完全部地方。
我知道凭空得来的决不能凭空失去，留着分寸，也就是江湖上的点到为止，目的是扬威树名，不再有拳脚相加不再有无理谩骂和捡软柿子捏的无事生非。
实话说很凑效，以后，直到现在为止，门户清静，家里和我自己都走出老旧的泥潭。
几十年后我学习了太极拳，一圈一线一连贯，一意一心一纵横，只拿这拳法来撑门面，深深地藏起了三人行和长发披面。这两大功夫有别的用处，不要用在人上。
圈是内圈线是中线连贯是定式走势的起合，心在腰意在根前后左右中随势而为，很多人都知道，我就不啰嗦了。
第二天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我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军人。
本想过去成为一个句号，可是句号前面的我就是后面的我，一时之间难以解脱，非要再说一些才行。
军人要填履历，我的履历乏善可陈，祖上的影子活动起来，给我很大的鼓舞，要有出息是那时候的不二之选，决不能辱没祖先。
祖父名常，辈分为庆，刘姓传庆惠寅春华的排列。
其下一女二子，英懿德。草木精华为英，品行之冠叫懿，七曜之行是德。
父亲生于一九二九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