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真假
“请各位就坐！”
这时候山长不仅仅是主人在援引各路大神安坐，也像一个司仪在提醒着大神们寒暄完毕该办正事了。
忽然一切变得很静，没有针尖和落花落在地上的真静。
山长简明扼要地把“什么”的事情说了，强调了“什么”不闪光不发声音的重点，眼睛有意无意之间瞄着姜芽。
“怎么会这样？”望问。
何也又把接山四周发现自焚人的情况说了，他谨慎地没有把二者必然地联系起来。
还是很静，是酝酿中的一种静，安静后面会有不安静，但至少目前还是很静。
“你有什么办法？”
和何也一样，其中的四人都把眼睛瞄向姜芽。
“盟誓之后我就没有办法了。”这实在不像回答，然而他有后话，“不过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什么’没发生问题，我们今天是不是就不可能来到这里？”
其他几位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无法肯定。任谁说了肯定的话，就证明自己妄图和不止一次的试探过，想渗透到人间。
帝释天很仗义和硬气，代表其他三位模糊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应该是。”
应该是，就是确实是。
“那‘什么’发不发生问题，已经没有意义。”这才可能是姜芽要给出的答案。
幽冥圣者接上说：“虽然事出有因，但在人界的四人进入阴间，我们给他们心鼎之先，‘什么’就没有了意义，今天又是一次证明。”
何也辩白，“那是不得不为之，如果没有心鼎，冥界天界魔界我们都会去的。”何也方寸已乱，都是“什么”闹的，现在授人以口实，人间怕是没什么安宁了，自己辜负了主人的重托。自己身负骂名倒没什么，但肯定也连累衣青衣身上有了污点，而且无法抹去。
气恼之下，他摸起“什么”就要往地上抛去。
但紧接着的事情，把他自己也下了一跳，“什么”在他手里忽然有了亮光也有了风吹海滩一样的声音，他小心地揽在怀里抱好，眼泪都流了出来，“它，它又好了，‘什么’还是‘什么’！”
这简直像极了一场自导自演的表演，五位中有的平静有的冷眼有的不可置信有的吃惊有的舒了一口气。
舒了一口气的是隔帝，“谢天谢地，‘什么’原来没坏。”
作为人界之王，他完全应该是主人的身份才是，一切以人界的安宁和利益为出发点。但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不在什么上，他近来一直神思恍惚，有些事情沉重地压在心上。
何也只顾着抱着“什么”，没有去说“什么真的坏过”之类的话，只要“什么”还好，一切就都好了。
望是平静的，算是一场误会，现在什么还是从前，不用惹是生非。
帝释天吃惊，他坚信何也说的话，“什么”的确失效过，却没想到竟然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
不可置信但必须完全相信，装着没事人一样，姜芽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他知道有人比他更急，接受不了这个出人意表的现实。
冷眼的幽冥圣者说出的话也很冷，“晚了，就算‘什么’恢复了正常，我们已经在这里了，这更改不了，誓言还是破了。也可能正是誓言破了之后，‘什么’才恢复了它的功能。”
何也：你这是强词夺理。
幽冥：大家都在这里看着，都明白是谁在强词夺理。
还没有高兴完的山长接着又要伤心，他的痛苦可不是装出来的，这不是不被明白的痛苦，他们这些大神怎么会不明白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而是明知道是真话，还是赖着口是心非别出心裁地邪说歪理，欲把人间变成他们的场地。
魔七说话了，说的很心虚，他只是猜测，不敢确定。既然自己是来帮忙的，他就要帮，帮好帮坏也算给山长的肩膀减轻一份重量，如果可以他想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来，使山长不那么罪咎。
“面对各位至尊，没有我小子说话的地方，但不要欺人太甚。我说这里不是人间，诸位就当没来过。”
这叫什么话？这里不是人间，难道是你家的后花园？
隔帝：你胡诌些什么！他这是息事宁人，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事情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要忍要磨，不要急，自己都还没有说话呢？
幽冥圣者：“又是你这小子？”这让魔七推测到，阴间发生的一切他都在一旁窥伺了。或者他是阎罗真君本人，或者他是他自己，或者他有时候是其中一个，一朵花两个名字。
姜芽静观其变。
望：阁下要好好说话。望的意思是他说这里不是人间，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帝释天一直是本尊的容貌，似男似女眉目清秀容颜清丽，眉心镶嵌着一块小玉粒，一只手特别大一只手特别小。站着的时候总是惯常施施然的背负双手，坐着的时候喜欢低眉婉然，只注意他的安静忘了他不协调的双手，表现出一副最没有野心的样子，样子就是心。
他点头微笑。
魔七先在外观上徘徊，他无法直达目的，他不知道目的在哪里，他只是相信他的感觉。“接山是在人间的，但在你们来之前接山就不是接山了，真的接山被接走了，依照着原来的接山一丝不走样地又有了新的一座接山，不是人间的山。”
何也也认为魔七不着边际，是疯了。走到魔七身后捅了捅他，意思是别再在这上面做文章了，街山上的人有目共睹，接山还是原来的接山，一点没变。
何也的这个好心众人都看在眼里，但当做没看见，看破不说破，大家都是有身份的。
除了隔帝，其他四位大能都有这个移花接木的本领，但做起来的时候要费一番周折，还会留下一些破绽，就是出口。任何变化都要有出口，这一点的不完成，才会承托其他的完成，没有尽善尽美和天衣无缝，他们也做不到完美。
之所以不说破何也对魔七的提醒，他们二人或者在配合着演戏，假如真有这般巧夺天工的本事。或者提醒是真的，根本没有以山易山这码子事，而后者是真相。但不能不防是有谁暗着帮助人间，使他们度过“什么”引起的这个难关。
他们都知道不是自己，不是自己就一定是其他有身份的。
有身份的至尊们自然不会小孩子一样的说“不是我”，而且眼睛巴巴的让人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
那么让魔七拿出证据来，才能证明真假，其他的也不攻自破。
帝释天一直表现的很友好，样子也很友好，他轻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叫我们认识认识你。
他的一番话让四位互相猜测，是高明的攻心术，是该认识认识他。
“称呼我魔王第七把刀或者魔王第七护法都行，其他的不便相告。”这话说的很冷气，幽冥尊者、帝释天、姜芽先生、望暗自分别动用了簿子铭、十三幻、读心术、魔心窥去查察魔七的心。
真是邪了，从来没遇到过，他们的查察遇到了“墙壁”。不是一片空白，他们的心没有着落的地方，读不出内容来，那还倒好。是无法进入，有一层空明，空着的透明阻挡在那里。给他们的希望是可以诵读、变化、迈过、滑进过去，但总是不行，进了一步反而是退了一步，越来越远。
远是一种比喻，是那层空明在变化，霎时之间就变化了七种透明，而且还惹了麻烦。只要去察看，七种透明就两两组合，三三组合，四四组合到七七组合，七七又加上一种，两种到很多种，有多少变化学过组合的人都会计算出来，他们被推得更远。
本来的一层变成很多层，一道，一段，一处，一个，一叠，一片，一个遥远。
越远越透亮，因空因明因透而亮。
他是人，是个人确定无疑，不是神，连真实姓名都不愿意透露的无知小子，竟会让他们测不透？
不信邪的地方往往有邪，他们退不甘心，明明可以过去；进又进不了，退得更远。脸上就有些不自然起来，一是功力用得太多，那就像一个陷阱，很深的井，尽情戏弄他们；一是不甘的烦躁，原来他们也有烦躁；一是都觉得自己的窘态其他的三位都看见了，无法下台。
看他们很久不吱声也不动一动，魔七说，别白费心机想别的了，魔王第七护法和魔王第七把刀这名字不好么？
感情他不知道他们的确“想”了很多，想得不要想了，他的话让他们第一次学会了放弃。
姜芽开口：“原来是咱魔家的，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反正杠上了，也正好转移话题，魔七说，“请不要误会，我这个魔字非你之魔。”
“怎么说？”姜芽紧追着问，这也是一种觉察。
接山不少人熟悉，原先魔七曾说过大体的意思，画地为牢什么的。他说，“我的魔的意思是不舍得不为魔，这种状态很好，有房子却不居住。两个前面，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我就是房子。未来不在这里，过去也不在这里，都是前面也都是后方。时间不曾走掉，空间贴上身来，你们一定知道那就是心就是情感。人间是房子，你们都在之外，这不是你们的场所，这个场所另有其人，应该就是这样。”
他这是班门弄斧了，他面对的这些高能一下子就看了出来，看出了他的境界也看出了他的缺陷，那就是有迹。可是刚才看不透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言为心声，这假不了，意思是他怎么想就是怎么说的。
接山的人没听他这么说过，一时之间也只能明白个大概，这么几天的时间，他是升了还是降了呢？见他们没有呵斥没有反驳，那就可能是升了，他们都为他高兴。
“我说刀护法，你说的接山又接了山，是你亲见？”
帝释天给魔七取了一个新名字，又把要点的问题转了回来。
“你相信眼睛？”
“我相信你！”
这就把刀护法堵在了路上，任何的相信都要用相信去应对，也是相信自己。自己对自己不能说谎，否则就是自欺欺人，不要欺人太甚，还是他说过的话，他不会把这句吐出来的话又吞食回去，他实话实说。
“是感觉。”
“感觉就对了。”望说，“我说句公道话，如果只凭感觉，并不偏向谁，我的感觉是这里还是人间。”
姜芽：“这已经不管‘什么’什么事了。”
幽冥圣者：“誓言算是破了，除非有下一次机会，五界障壁已经拆除。”
无力回天，刀护法仰天悲愤地喊，“人间真好！”
好只有在边缘上才体现出好来，葬送或者深埋的好无轨无迹，好与不好在临界点上才有判定。你好或者不好，是形迹更是心迹灵迹，非常考验眼睛。
多人的感觉总有想通的地方，那是依侍的广场。
依侍越低越是坚固，容不得拿走。
这就是个信号，人家要来了，我们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人间真好，让这些魔头门如愿以偿，他想象不出来未来的景象。
接山的人深有同感，他们的守护到今天为止画上了句号，未来属于未来，他们为曾经的恪守也一同大声疾呼，“人间真好！”
“人间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