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内的谈话告于段落的时候,伊如熏才敲了敲门,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当伊如熏看到床上的倪皓峰的时候,脑袋里的那种感觉更加明显,倪皓峰是被人赞赏的商业骄子同时他也优雅而完美但就是缺少了什么。
坐在床边的花枝看见是那个叫泠的少年,和蔼的道:“泠,也喝一点吧,这样才会长高。”
花枝对伊如熏总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尽管这个孩子大多数都是沉默的,花枝却能感觉得到他的温柔一样,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倪皓峰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收了回来。等他把汤喝完,花枝自然的端了出去,倪皓峰一边用餐巾按了按嘴角“泠?你是我的保护者”他看着伊如熏道“还是我父亲的监视者呢?”
伊如熏拉看开书桌旁的凳子,倪皓峰的卧室里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潢,靠在窗边复古造型咖啡色的书桌,墙壁上仿造木纹的壁纸,墙角放着一盏落地灯唯一奢华就是他的床了。伊如熏坐下:“我叫你倪公子或者是黑山家的少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豪门的争斗,从来不在我们的任务之内。”
“我的父亲出了多少钱?”
伊如熏对上倪皓峰的视线,倪皓峰的脸上带着别人看不穿的笑意:“你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这个月份,倪皓峰穿的还是长袍式的长袖睡衣,他从床上慢慢的起来,手稍微从枕头底划过然后朝伊如熏走过去。
“ENWS的杀手又值多少钱?我虽然不想随随便便的丢掉性命但也不想被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他停在伊如熏的面前,两个人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倪皓峰忽然举起右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住伊如熏的额头。伊如熏抬起眼睛,倪皓峰手里拿的是伯莱塔黑色手枪,这种手枪表面泛着金属的光泽,倪皓峰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还是请你,认真的回答我。”
“你的手在发抖,你害怕一不小心枪就会走火?”
伊如熏没有一点慌乱,她甚至有一种微微的笑意,就好像顶在她头上的不是一把枪而是什么玩具或者是水果之类的玩笑,她要比倪皓峰更了解枪支的特性,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倪皓峰的问题:“四叶草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监视者,请你放心,倪公子。”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紧握住枪膛,缓缓的将手枪脱离自己的额头,倪皓峰感觉得到伊如熏的力量很大,是一股不可抑止的力量。伊如熏手再用力向下扳,手枪从倪皓峰的手指中脱落了出来。伊如熏接住了它,看到手枪上的标志“它可是进口货。”
伊如熏掂量着手里的手枪,对倪皓峰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躲开吗?”
“因为你根本没拉开保险。”伊如熏把弹匣打开,里面只有不到五发子弹:“你知道吗?”
伊如熏甩手把弹匣按回去,发出卡擦的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异常的大声。她坐在凳子上,拉开保险,用枪口悄悄抵着倪皓峰的心房。
“感觉怎么样呢?”
那种触感,令倪皓峰的心脏用力收缩着,却又像是被抓住血液不能畅通,诱发着疼痛感。伊如熏观察着倪皓峰的面色,玩笑当然不能开得太过分。她转过身面向衣橱这边,双手举起,使自己的肩膀持平,这是射击的标准姿势。
那一刻的伊如熏,有点让倪皓峰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她太过认真了,和平时那个不太说话,甚至有点苍白的像影子一样的伊如熏,完全不一样。尽管伊如熏手里拿的是置人于死地的武器,尽管就在几分钟之前那个东西还顶着自己的心脏但倪皓峰这一刻想的却是,她总是让他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光彩。
伊如熏闭起一只眼睛,瞄准衣橱上的某个点“砰——”
她模拟着子弹出膛的声响却没有叩响扳机,她松开双臂,然后整个身体都向后靠,对倪皓峰说:“即使是这种手枪,也不能那么近距离的射击,它的后座力会把你的手炸飞。”
“现在,倪公子是否相信,我有能力保护你了呢?”
倪皓峰一直没有应声,伊如熏好奇的侧过脸去看倪皓峰的神情,他脸上的神情令伊如熏迷惑,既不是惊吓也不是害怕什么的,有什么更深远的情绪,蛰伏在那里。
“……”
“什么?”伊如熏不太能理解的重复道。
倪皓峰接触到伊如熏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像要掩饰般的走到书桌旁,不看伊如熏的眼睛:“刚才你被枪抵住额头却并不害怕?”
伊如熏看着手中的枪,她转过身把它放在桌面:“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感觉,当然不太好。”
伊如熏也手失误的时候,不过她会解决它,在它发生更大的失误之前,这就是为什么伊如熏闯入平岛冢没有被抓的原因,她干脆把腿都搭上了凳子,像是在自己房间那样,盘腿坐在凳子上。伊如熏熟练而流畅的,把弹匣,枪膛,枪管,一一拆开,一系列的动作用不到十几秒,被分解的手枪,就摊在桌面,一个个零件像是被肢解的尸体“你知道国际刑警和平岛冢的枪口都不是装饰。”
“可是这个世界上能用枪指着我的人也没有几个。”这与伊家小姐完全不同的自信,她说着,手指飞舞了起来,那些动作并不只是像简单的组装,伊如熏仿佛是钢琴家在用钢琴恣意的表达自己的内在情绪那样,每一个动作都是准确而富有情感的:“好了。”
伊如熏把拆开又组装好的枪还给倪皓峰,当然那是已经拉下了保险的,安全的枪支。她可不想真的擦枪走火。倪皓峰接过抛过来的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在你认真的时候。”
伊如熏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古怪的看了倪皓峰一眼。他没事吧,难道他被击中的不止是心脏,伊如熏有点受不了似的站了起来:“这真不像你说的话。”她拉开门走出去:“被人称为冷血的倪氏总裁。”
“冷血吗?”倪皓峰望着伊如熏离去的方向,呢喃道。尽管他也这么觉得,好像还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在商业上,倪皓峰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即使是面对倪氏内部倚老卖老的董事会成员也一样,林辉成正是如此,他年轻的时候从倪景仁的手里买到了1。5%倪氏的股份,这是很少的份额但到了倪皓峰继承的时候,那1。5%早就增长了十倍,他是董事会里除了倪皓峰以外,第二大股东。
倪皓峰知道,这位叔伯对他不太信任,或许是因为在黑山家发生的事,或许是因为他的年纪,林辉成选择站在了……倪景仁的正室陈嘉容那一边。不过对倪皓峰而言,林辉成站在那一边都无所谓,因为他手中的股份,他有一天总是要拿回来的,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倪皓峰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布置这个计划,倪皓峰知道除了电子业,林辉成的生意还涉及到进出口的食品贸易,地皮生意。倪皓峰是不会花高价去买林辉成的支持,要想获取他手中的股份,就要他心甘情愿的转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林辉成的生意是否成功但他只要握着倪氏的股份,那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总裁,你要怎么做呢?”
倪皓峰那时正在办公,就在那个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里,他从文件中抬起头,语气淡然,轻易的说出了决定别人命运的话:“尚文,你知道进出口食品最怕出现什么情况吗?我相信我这位叔伯很清楚,他在食品中添加了什么?”
“找几个记者去调查吧。”
“并且负责这方面的官员也不要错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很多收获。”
是的,林辉成几乎经历了他最惨痛的一次战败,出口食品被查出添加有害物品,贿赂有关官员的一系列丑闻。把林辉成打击得一蹶不振,在仁爱路圆环的别墅工程又有员工受伤,被迫停工检查,最糟糕的就是,每一家银行都像是串通好的,没有一家可借资。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林辉成终于把股份转卖给伸出援手的倪皓峰。但讽刺的不就是,林辉成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倪皓峰制造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能达到目的,运用什么途径,其实并不重要。这就是倪皓峰在黑山家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