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如熏措手不及的望着昏过去的男人,他是不是死了?伊如熏第一次意识到死亡与自己的距离那么近,她走过去,闭上眼睛的男人像是个贪睡的学生,忽然没有那么可怕了。但伊如熏还是避开了那些还带着温度的血迹,男人的鼻间还有孱弱的呼吸,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男人的身上布满了伤口,有些是细微的像是擦伤有的则是被某样尖锐的利器划伤,伤口不长却很深,皮肉都向两侧翻了出来。伊如熏注意到他右边的手掌,裹着松散的纱布,当时一定很仓促纱布包得七歪八斜,上面也是殷红的血迹。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伊如熏从旁边的桌子,纸箱几乎是翻遍了储存室只找出了一块旧窗帘。伊如熏用剪刀把它剪成绑带一样的长条。慢慢的包住伤口,至少这样可以止血。
“没有用的。”或许是伊如熏触动了他的伤口,男人重新张开了眼睛。应该很痛吧,伊如熏想,男人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疼痛的表情,除了满头的湿汗。他看伊如熏的眼神不再严厉。“你不害怕吗?小鬼。”
伊如熏打开他缠着右手的纱布,渐渐展露的伤口使她的双手,抖了一下。是枪伤,子弹穿透了手掌,一片血肉模糊。伊如熏怀疑要是放在强光下,一定能看到穿透的光线。伊如熏没有被子弹打中的经历,但光看伤口也知道那不失常人能忍受的。“你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用力的打上最后一个结,伊如熏说
男人几乎立刻笑了起来,如果还是在几天之前,恐怕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他看着昏黄的光线“我睡了很久吗?”
伊如熏坐在他的身旁,双手环抱着膝盖,她没有意识到在她开始为男人包扎的过程当中,身上不知不觉也沾染到了鲜血。“你只睡了几分钟。”
伊如熏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你会死吗?”
“也许……”男人的回答像是夜里的一阵低吟,他的声音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伊如熏讶异的望着他:“你不怕死吗?”
男人的脸上是一种奇妙的神情,像是怀念又仿佛在憧憬,那些柔和的光线在他的眼瞳里折射出别样的柔情“很多人都惧怕死亡,但你不觉得有很多事比起死亡更恐怖吗?比如说无尽的痛苦,比如说空洞,比如说后悔;如果活在这个世界上连一场电影都没有去看过,连一个美梦也没有做过,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等待,没有自我的活下去,没有目标的活下去,没有感情的活下去,不是比死亡更恐怖吗?”
“我不明白。”
“你以后会明白的”男人轻笑着“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今天的发生的事情不算什么。”
男人是指被关在储存室的事,伊如熏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觉得什么事都应该是可以改变。”
“不是每个时刻每个人都能了解自己以外的人的想法,你不是耶稣也不是圣人”男人像是长辈一样安慰她,她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我想要帮你”伊如熏忽然抬起头说,她明亮的眼眸第一次展现在男人的眼前,不是躲躲闪闪也不是可怜无一的软弱,男人能看到她眼中的坚定。他的视线缓缓的转到她身上,像是在审视一般,伊如熏觉得那隐藏在他眼眸的威压一层层的在向自己逼近。“你要帮我?”男人反问道“就算明知道有危险?你也可能会受伤,你也要帮我?好人是不会满身伤痕的躲在角落的。”
伊如熏不在乎,她确定的点点头。“好吧”男人动了动手指,几乎不能弹动“右边的口袋有一个手机。” 黑色的手机,宽大的银幕不过手机没有开启,因此一片漆黑。
“拨打通讯中的第一个号码。”
伊如熏启动之后,出现的字体几乎都是她看不懂的英文。幸好阿拉伯数字世界通用,她很快找到了“黑少?是他吗?”
男人点了点头,在伊如熏打开手机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其中,尽管她并不知道她将会面对的是什么但每一次伊如熏再回想当时的情景都非常感激,她有过的这段经历。电话在30秒之后自动转到了忙音,伊如熏拨打了好几次,都没有被接通过:“没有人接,他是不是没空”
男人苦笑了一下,也许他比自己还糟糕,不失没空是没命“还有一个人”
伊如熏确认似的望向他
“MR。倪——”男人轻轻的吐出这个名字。
伊如熏很快在名单中找到了这个号码,几秒之后电话被接通了,伊如熏赶快把手机放到男人的耳边。只听见男人变得低哑但还算清晰的声音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适时的敲诈是商人的本色,不过我答应你”
即使她没有听到全部的谈话也能感受到对话中的紧迫,挂上电话,伊如熏问道 “有人再追杀你吗?”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理由,神秘的男人,枪伤,鲜血。如同电影中的情节。男人的嘴角划出一丝笑容:“你现在害怕了吗?”
伊如熏摇头“我说过要帮你。”
男人勉强的举起一只手,抚平伊如熏凌乱还带着点湿气的乱发:“真是个乖孩子。”
从来没有人对伊如熏这么说过,尽管她有着宠爱他的哥哥,但伊如熏时常觉得他们太耀眼了,不敢靠得太近。伊如熏像是从他的眼神当中得到了巨大的鼓舞,她听见男人说“现在,我们要出去了。”
“可是门被反锁了。”
“这还不至于难倒我,扶我过去吧。”男人指了指被剪坏的窗帘:“用它把我扶起来,不然你走出去就会被别人盘问。”
伊如熏把它裹着男人大半边的肩膀,等她使劲想要撑起男人才发现他的身材过于高大,两个人勉强的走到门边。伊如熏在这个过程当中,伊如熏发现男人的手腕戴着类似护腕的装饰,里面似乎是空心的,因为男人从边缘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就像是在变魔术,男人拿着和头发一样细的银针在门锁上,摆弄了几秒。
伊如熏就听见“卡擦”的一声,门竟然开了。伊如熏从来没想过,那像是钢铁一样牢固的东西在男人的手里如同玩具。伊如熏搀扶着男人,走道里一片寂静,在这个光影交错的时间段,伊如熏视野中的一切显得那么幽暗,她可以听到他们沉重的脚步声。
男人停了下来,凝视她的眼睛直到深处:“如果你想帮我,你拿着它,不要接听也不要犹豫,出了学校一直往对面跑,”
学校的对面除了停车位就是一排排林立的商店,依附在商店后面的小巷像是交错而缭乱的线条。男人把手机交给她,刚才的运动似乎花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他几乎不能支撑自己,剧烈的喘气:“小鬼,如果你改变主意了,现在就可以回家。”
伊如熏垂着头,视线停在手机上,蔡美芬的声音又开始在她耳边响起:你拥有什么?你拥有什么呢?伊如熏望着男人的眼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男人嘲讽的笑了笑:“只有代号,从来没有人想要知道我的名字”除了他。“如果我还活着,你帮我取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