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宫娥疾步离开,沉香才揉着刚刚不小心被托盘砸得通红的小手指迈步继续往前走着。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宫娥折返回来轻声喊道:“这位小姐可是要回礼台?”见沉香点头,她不好意思上前笑道,“若小姐不着急回去,可否帮我看着这紫金硫砂壶一会儿,我好速去速回!”
沉香二话不说点头答应:“当然可以,你放心去吧!”
宫娥点头道了声谢,提起裙摆快步离去。
青竹后,楚云轩收起手中的俗器,眉眼含笑静静注视着沉香:这小丫头原来是个热心肠。
沉香左右瞅了一圈,向湖边走近几步,将托盘放到石堆边,自己坐上大石双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渐渐明亮的月色。
楚云轩这也才意识到夜已降临,欲抽身离去,耳中忽然传来一声长叹,似包含了太多情绪一言难以解释的清。
他顿步站回原地,将自己身形隐去几分,探究的眸光紧锁在沉香身上。
只听沉香再长叹一声,喃喃道:“别人家的成年礼亲朋齐聚满是欢声笑语,我呢?”又苦笑一声,她埋首屈膝,双手环抱膝头,眼睑黯垂,“是不是真的没人肯在乎我?”
借着湖光月色,楚云轩清楚地看到几滴泪珠滚落在她的衣袖上。
他嘴角眉梢的笑意微敛,沉暗了目光紧紧盯着她。
须臾,见她忽的挺身坐起又仰望星空,却是含笑轻语:“沐沉香,只要相信,这世上就一定会有人真心对你,不为其他,只因为你是你!”
是一句自我鼓励的话,可听在耳中尽显凄然。
楚云轩心底隐隐浮起一丝怜惜,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又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如花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赞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楚云轩与母亲说笑间暗暗朝那湖边惆怅过的丫头瞧去,她此刻正与沈家姐妹笑闹着,哪里还有半分悲戚哀怨的模样。
一时间,楚云轩恍若在静思亭边所见尽是一场梦境,可他又无比清楚,绝对不是!这个不同寻常的小丫头能让沈相另眼相待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她的身后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沐沉香?呵,本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抽丝剥茧,我们不妨来较量一番?本王倒还真想看看你一个小小丫头究竟有多大的背景能耐?
又一个烟花响亮的绽放在夜空中,楚云轩看着散落而下的流火,眼中难得的闪着晶亮的微光。
虽说楚云皓终于如愿以偿的行了冠礼,可自行开府,也珍惜万分的将七哥给他那独一无二的金镶汉白玉通天冠收藏起来,更是毫不客气的拿着漠涯和伊俊送他的无星剑四处显摆。
可是还没过两天,他就毫无抵抗力的又被父皇强行暂留宫中,说得好听点叫担心他的伤势复发,说白了,还不是老头晚年寂寞想要多留他在身边几天,替他自己解闷。
话说这老头现在是越来越会耍无赖了,强留着他也就算了,竟然还义正言辞的告诉他,在七哥成婚之前都得乖乖待在宫中以免给七哥惹麻烦。
楚云皓不禁仰天大呼冤枉,他什么时候给他亲爱的七哥惹过麻烦了?可皇上小老头一边欣赏着骏马图一边无比认真地回答他:“你什么时候没给朕的轩儿惹麻烦了?”
郁闷不已的楚云皓除了听话的陪着闲暇的父皇母妃,也当真是别无他法。
楚云轩倒是借着他父皇母妃的福躲得一个清闲。
至于婚事的筹备,反正是“瑞王”娶亲,又不是他楚云轩,干脆他也大事不担待,小事不插手,由着那些爱凑热闹的人折腾。
对皇位的极度渴望让楚云凌不似楚云轩般悠闲度日,至少在外人眼中不是,在朝臣眼中,比起楚云轩,楚云凌倒更像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子。
刚刚与幕僚商讨过国事情势,楚云凌便又秘思着如何利用楚云轩的弱点将他收为己用。
关于那个神秘人所说的事情,他已经查明真相,纯属胡说八道,毫没来由。因此,他楚云凌依旧是货真价实的楚氏皇子。
因着他曾有过的怀疑,楚云凌还特地进宫陪了楚燕铮一整天以表达内心无法言明的愧疚。
府将息桓并未离开,看着自家主子愁眉深思而无所得,忍了忍还是开口搅乱他的思谋,在楚云凌不悦的目光中提出自己的见解。
“殿下可是在想瑞王的事?末将以为殿下还是小心他为好!”
“什么意思?”楚云轩蹙眉。
“如果说十皇子冠礼之时他的反常是因着对弟弟的疼爱,那么那日东郊之宴,殿下难道不觉得瑞王的表现与平日里相差太多了吗?”
楚云凌细细回想了一番,当时并不觉得,可现在静下来想一想,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通。他负手踱步,眉头越锁越紧:“说下去!”
“一个人再怎么变也绝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彻头彻尾转了性子。”息桓说着话,眸光一寒,“或许,他是故意如此迷惑殿下而另有作为,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楚云凌低头想了想,拳头渐渐收紧,却似仍不死心道:“或者,在心仪之人面前才越想要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息桓垂首附拳:“敢问殿下如何确定他对沈家小姐是真心?”
楚云凌没有立刻回答息桓,他思虑再三,依着楚云轩平常的性子,他要想做什么只怕谁都难以阻拦,实在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多此一举,然而,息桓所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沉默了许久之后,楚云凌似想通了什么,眼神森然盯着息桓:“要不,我们再试试?”
“殿下有何妙计?”
楚云凌目光一转,视线越过息桓,夜风中轻系在房柱上的绫幔伺机而动,像一条条不服管束的彩蛇,凌乱而有序的起舞着,他嘴角牵向一边,冷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