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微亮,方城几人正缩在棉被中睡的睡的昏昏沉沉,忽然身边警戒声大作,许多本来窝在城墙下的军士纷纷爬上城头,抵御盛国军队新一轮的攻城。
盛国人果然先是用弓箭、投石器来了一顿齐射,守城的步军营和楚州厢兵无法反击,只好竖起盾牌勉强抵挡。
等盛国人靠近城墙,再探出头在盾牌的间隙用礌石、滚木、弩箭还击。
方城箭法不精,只好等有人从云梯上探头,便抄起长枪一枪一个。
但盛国士兵从小在冰天雪地的荒漠中生存,人人勇武有蛮力,不多时便有许多人沿着缺口爬上了城墙。
方城心底豪气顿生,仰天长啸一声,带着呼氏兄弟和安墨染往人群中上去。
终于不用像在临安大街上那般憋屈,阳刚霸道的方氏枪法完全施展开来,在方城强大内力的催动下,基本每枪都能将一个盛国人捅个对穿,有时甚至一枪便接连捅穿了三人。
在方城带动下,他四周的步军营将士士气高涨,将这一段城墙守的固若金汤。
厮杀近一个时辰,楚州厢兵所守的几段城墙终于相继陷落,越来越多的盛国人开始在城墙上站稳脚跟,渐渐城头上的盛国人马比守城的大越军队人数上开始占优,形成了压制之势。
一直在旁边坐镇指挥的杨再兴,突然执起长枪,喊道:“第一、二小队的押队官,带人速上城墙,列阵随我冲锋。”
杨再兴武艺高强,一、二小队也以逸待劳多时,数十人列阵冲锋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砍瓜切菜沿着城墙杀了个来回,瞬间扳回劣势。
杨再兴指挥着这几十人小队到处救急,将原先被包围分割的人马解救出来,然后将人再汇集到小队中接着往下一处去。
随着被解救的队伍越多,小队的人数也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大家聚集在杨再兴周围愈战愈勇,最后终于将盛国人彻底赶下城头。
盛国人如潮水般退去后,还未来得及欢呼,箭矢便如遮天的飞蝗般扑面而来,方城拿着长枪左挡右拨勉强应付,呼氏兄弟也赶忙举起盾牌一左一右将安墨染护在了中央。
在漫天箭雨中,杨再兴仍旧淡定从容指挥着第一、二小队的人替换了部分原先守城的人马,好让将士们能轮番休息,保持最佳的体力。
盛国大军的主帅占着己方兵多将广,将手中的兵马划成几队,不停歇的轮流上阵攻城。
在箭雨、礌石中厮杀了一天,城头上堆满了尸体、兵器、头盔,今日风雪已停,冰雪消融,雪水混合着鲜血,在城头上汇成了无数股涓涓细流,场面十分惨烈。
方城自持比一般士兵武艺高强,内力深厚,一直坚守在城头,最后鸣金收兵方才感觉又累又饿,双手舞了一天的长枪,也变得麻木不仁,手掌上起了不少血泡,还好他武艺精湛,护着安墨染还能左腾右挪、上下闪躲,两人身上都没有受伤。
呼氏兄弟的情况则更差一些,两人中间下城墙休息了两次,结果收兵时已是气喘吁吁,手中的大刀也不知道砍卷刃了多少把,身上的铠甲有多处破烂,呼天保的后背甚至插了几根箭矢。
幸得有横练金刚不坏之身护体,受的都是些无大碍的皮外伤,否则他们兄弟俩就要交代在这射阳城中了,三人也不顾地上脏乱,一屁股坐下开始调息。
反观步军营的其他军士,他们武艺和内力比呼氏兄弟还差上一大截,但打完一天的仗都还身姿挺拔,许多人甚至开始收集城头的兵器,帮着照顾伤兵,埋锅造饭。
而且无论情况多危及,众军士都能临危不乱、视死如归,让杨再兴指挥他们易如臂使,这与锄奸大会那晚形成了强烈对比。
参与锄奸的江湖群雄个个身怀武艺,却是乱哄哄的一团,如无头苍蝇般各自为战,遇到强敌则变得畏惧不前,在训练有素,组织有力的大军面前,几乎是一触即溃,空有一身武艺,却没能施展出半分。
难怪父亲要与其他带兵的将军背道而驰,立下只收乡下良民,不收江湖好汉的军令,这一晚方城终于有些明白。
调息完毕,方城几人下了城楼简单吃过了大锅饭,重新匆忙登上城头,回到前夜所呆的地方。
一天下来大家都是又累又饿,刚一坐下,呼氏兄弟就靠着城墙打起了呼噜,看来连和方城扯闲篇的精力都没有了。
方城无奈苦笑摇头,恍惚间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一双轻柔的小手握住。定睛一看,原来是安墨染拿了根绣花小针,借着城头火把微弱的火光帮方城挑手上起的血泡。
方城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小墨你莫要费神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爹爹是读书人,在家中很少干粗活,偶尔帮着劈半日的干柴,手上就会起血泡,每次娘亲就会拿绣花针帮爹爹挑破,将里面的脓血挤出,再用干净的棉纱包上,娘亲说这样好的快,我可能没我娘亲那么熟练,弄疼了公子。。。。”
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安墨染脸上散开了两缕红晕,停下不再继续说了。
方城一向对男女之情十分木讷,不知安墨染为何突然停了不说,脸上还飞起红晕。
他还以为是光亮不足,她眼睛瞧着辛苦,导致血气上涌。
呆头呆脑的想着,方城更是不敢言语,一动不动的摊好双手任由对方施为。
这时城头上的人大部分都已安然入睡,月光柔和,万籁寂静,只有守夜巡逻士兵的脚步、稀疏的火把偶尔爆裂开来,衬得夜色更显幽静。
安墨染将血泡挑干净后,又细心的对着方城的手吹了吹气,再用找到的干净布条帮他缠在双手上。
安墨染脸上沾染了几道烟灰,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的散开,容貌的清丽却丝毫未减,反而添加了一份楚楚可怜的美感。
看着这柔弱却透着坚强的脸庞,又被一双柔若无骨、细如凝脂的小手握着,最后几丝带有香气的清风拂过手掌,方城简直要忘了自己还身处血腥残酷的战场。
等安墨染弄好,方城见她身上有些微微发抖,于是就将身上的棉被多分了一半给她,两人无意间靠的更近了。
安墨染身上暖和起来后,困意便涌上脑门,不自觉依偎在方城肩头悄然睡去。
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的安详的安墨染,方城忽然想起了远在临安府的选弟。锄奸大会那晚,也如今天般血腥,选弟却不知哭了多少回。
想到选弟堂堂男儿比小墨一个弱女子还爱哭,方城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傻笑,干笑了半天,方城才发现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之时,自己对赵选的思念竟会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