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梦头发本来就浓密,烫了之后显得更多,在出国之前一直是短发,又软又多的头发常常睡一觉就乱糟糟的,那会成天忙着做实验没空打理,大家都叫她“鸡窝”。她写了会论文就合上了电脑,高铁上工作不符合她的习惯。昨夜喝多的酒现在开始作祟,头沉重的抬不起来,一大早起来化妆,就为了堵陈嘉许,现在有点后悔,有这时间干嘛不多睡会。她趴在电脑上睡觉,脸埋在臂弯里,一头卷发肆意的铺开,像一座小山丘。
高铁上空调开得低,张绮梦今天穿了深兰色套装,里面搭了件简单的白衬衫,睡前把外套脱了放在身后。陈嘉许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帮她把外套披在背上,他就应该不顾她的死活,吹点风算什么。
张绮梦根本没有睡着,察觉到身边男人的动静后,她把脸转向他,伸出一只手撩开那一片卷发,还是带着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说道:“陈教授,你还说不喜欢我。”
陈嘉许想让她自重一点,又想到是自己不自重在先,遂抛下一句:“随你怎么想,昨晚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之后看着窗外不再理她。
张绮梦识趣的继续装睡。
昨晚陈嘉许进房间后又给丁竹打了个电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把手机扔在床上,脱了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快九点了,那碗三鲜小馄饨根本吃不饱,洗澡这事又挺费劲的,现在肚子开始饿了。还好酒店有送餐服务,除了比外面贵没什么其他缺点,打电话去前台点了碗红烧牛肉面。
八十八元一碗,千万别送来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啊。
二十分钟后服务生就来按门铃了,他换上带来的家居服,走去开门,不出意外的,张绮梦站在服务生旁边。
“陈教授,晚上好啊。”张绮梦率先开口。
陈嘉许指了指里面的桌子示意服务生,说了句“进来坐吧”,随后便径直往里走不再理她。
张绮梦找了个沙发坐下,开始端详他,服务生礼貌的关上门离开,整个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陈嘉许也坐下准备吃面,在很多年前,他就习惯了在张绮梦的注视下干一切事情,此刻被她看着,反倒没什么不自在的了。
碗挺大的,面却不多,十分钟就吃光了。陈嘉许随意的收拾了桌子,把先前放在一旁的电脑搬过来开始工作,自始至终没看沙发上的女人一眼。张绮梦也是有耐心,一直等到十一点,陈嘉许终于合上电脑。他把椅子转向她,问道:“你要坐到什么时候,张教授?”
眼前的女人两颊微红,身体陷在沙发里,自顾自的喝着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陈嘉许这才看见茶几上已经放了几个空的酒瓶,这酒什么时候拿过来的,一点都没有印象。陈嘉许看了看手表,十一点整,心想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闹下去,于是搀着她去隔壁房间,张绮梦手里攥着酒瓶不肯放,他看着来气,一把扯下来丢在一旁,酒瓶完好无损的掉在地毯上,里面剩的酒缓缓地淌出来,把地毯浸透。
张绮梦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变得听话起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还好房卡就在她口袋里,他把她扔在床上不再管她,径直朝门口走去,想了想又回来帮她脱了鞋。这次张绮梦不肯放他走了,趁着他弯腰摆好鞋的时候,从床上跑下来死死的抱住他,喃喃道:“这次我不要放手。”
虽然声音很低,但陈嘉许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用力地把贴在他腰上的两只手掰开,说道:“张绮梦,你自重一点。”他知道张绮梦没有喝醉,以前实验室聚餐,她把在场所有人都喝趴下之后,还能催着他一起回实验室做实验,让她喝醉比登天都难。
张绮梦不管他多用力的甩开,再一次扑上去死死抱住,在此之前她清醒的知道自己没喝醉,这次之后她又觉得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她堵上一个女人的尊严抱住他,只期待他们能回到从前,可是她被推开了,那么无情那么用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再一次扑上去,再一次把尊严放在陈嘉许的脚底任他践踏,也许有些事,只能借着喝醉做出来。
陈嘉许并没有给她留任何幻想的余地,和第一次一样的摆脱他,只不过这次没有给她再扑上来的机会,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门。“嘭”的关门声,把张绮梦留在了这片黑暗里,她躺在地上,想着过去,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她会是他的新娘吗?
夜渐渐深了,上海这座城,渐渐进入了梦乡。路灯还亮着,坚持不懈的照亮着整条街道,即使已经没有行人。陈嘉许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又给丁竹拨了个电话,还是关机。外面开始下雨,小雨点打在玻璃上,丁竹有没有回家,有没有喝醉。
高铁上的乘务员轻轻的拍醒了张绮梦,提醒她这站是终点站,所有乘客都要下车。张绮梦起初没打算睡着,闭着眼睛久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她疲倦的揉了揉眼睛,旁边的人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