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算哥求你了,你回来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商量着来,我命硬不怕被你克。”吴文小声嚷求着,心里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浓,他怕瘦猴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瘦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吴文的话,自顾自的说着,“哥,我这辈子活得累,真累。小时候就希望能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去学校里上几天学,家里穷,上不起。别看我整天跟那帮兔崽子在一起没心没肺的,其实我根本跟他们走不到一起,都是装的,害怕他们看不起我。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对那些兔崽子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还是不把我当人看。我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也只有从你嘴里叫出来的猴子才让我觉得亲切。”
电话里瘦猴的笑声一直是飘着的,吴文听不下去了,从瘦猴的话里已经能感觉到他心存死志了,瘦猴脾气倔,认准了的事情很少会更改。吴文把电话交给白磊。白磊沉默一会,有点不想接过这个电话,他知道,接的不是电话,是一条人命。
吴文用力的点了点头,背过身子擦了几把脸,白磊接过手机打开了扩音器。
“小时候家里穷,照顾我娘和我姐,干的累。长大了害怕别人瞧不起,装的累。哥,你说人活着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累呢?这里风挺大的,还能看到小学生在场上做广播体。还能看到我们前几天去吃饭的地方。我这辈子欠你的还不清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瘦猴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吧。”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紧接着就能听到一声震天的爆炸声。白磊和吴文心里都明白,瘦猴没了。
“猴子,是哥没有照顾好你,一路走好,剩下的事情哥替你办了。”吴文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大喜大悲,
瘦猴死了,死在钱光明旗下的光明集团楼顶上。临死前瘦猴浑身背着炸药,算计着钱光明平时回去的地方,本来是想跟钱光明同归于尽的,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钱光明的身影,也算是钱光明命大。最后瘦猴无奈,只好选择了在钱光明旗下的产业自杀。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也让人瞧不起了一辈子,最后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做了一把真爷们。
“也许这样对瘦猴来说是件好事,他一辈子不容易,到了那边跟家里人都团圆了兴许不会继续受苦了。”白磊小声说着,不会安慰人,也没有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只能是心里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吴文一直没有说话,还在盯着手机。
白磊知道吴文心里不舒坦,就算是吴文嘴上不说他也能从吴文颤抖的手臂上看出来。吴文心里憋着。也许换成一年前的白磊他会很希望吴文心里憋着对钱光明的恨劲,吴文心里的恨劲越大,对付钱光明的时候就会越卖力。白磊现在没有那样的想法,从来到西京,认识了王顺,接触到那些阴险狡诈的是是非非,到现在王顺出事以后,白磊就有点变了,可以说是变得有些妇人之仁。
“人活着为什么就这么累。”
白磊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瘦猴这句听起来就让人心酸的话。
人死如灯灭,出卖兄弟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哀莫大于心死,从瘦猴家人死后他心里就一点没有活着的念想了。瘦猴的死怨不得人,从他今天说出的话来看他心里早就有了轻生的念头了,钱光明害死他的家人也只能算是一个诱因而已,就算没有这件事情,瘦猴迟早有一天也会自寻短剑。
“刚才有人死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护士站在白磊两人身后,泪眼婆娑的对着白磊问道,手还放在推车扶手上,看样子来了有一会了。
“死个屁,谁死了?”吴文站起来,一脚踹开推车,瞪着两个牛眼,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小护士长着一张娃娃脸,哭起来两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很可爱,让吴文这么一吼吓得连连倒退。
白磊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小护士的美貌,估计就算是这个小护士现在躺在床上脱光了白磊也不会有兴趣。
“没事,刚才是在拍电影呢,这哥们入戏太深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到现实,你先忙你的去吧,我替他跟你道歉了。”白磊笑道。
小护士眨着眼睛看了白磊好一会,最后似乎是相信了白磊的话,推着推车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边走还边念叨着,“拍电影怎么跟真的一样。”
入戏太深。
白磊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四个字的,刚才只是顺口一说,现在感觉还挺有味道的。
人生如戏,入戏太深了只能是伤害自己。老头子入戏太深,最后孤苦伶仃一个人在穷山沟里过着半荒郊野外的生活。红姐入戏太深,痴等男人十年也苦了自己十年,红颜易老韶华易逝。瘦猴入戏更深,最后却是输掉了性命。
入戏太深,他们的戏是演完了,只是留下了很多让人唏嘘不已的遗憾。
白磊趴在窗口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深深的反思着。
人生如戏,入戏不宜过深,害人害己。
白磊真的没有想到钱光明嘴里所说的最后一次机会会是这样的。自从钱光明第一次威胁白磊的时候,白磊就开始考虑到身边人的安危,数来数去本以为是万无一失了,最后却是偏偏漏掉了一个回TJ老家张彤。
钱光明在电话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白磊听到了张彤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钱光明最后的一句话对于最近正愁眉不展的白磊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落到钱光明手里是什么后果白磊不敢想象,有吴文和瘦猴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白磊不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会让钱光明另眼相待。白磊可以不去计较钱光明的狼子野心和狼心狗肺,但是他必须顾及张彤。
白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突然发现自从王顺出事以后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整整一个下午,白磊就在那里坐着,身边一地的烟头,对几米外墙壁上黑白分明的禁止吸烟视而不见。烟抽了不少,但是没有想出个好主意,白磊不敢继续拖延下去,天知道钱光明若是等得不耐烦了会在张彤身上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白磊独自来到古城大酒店不远处的一个小咖啡厅里。
钱光明说会在那里等他,只等到晚上六点。
推门之前白磊几乎把所有之前预料到的场景都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一次次无限制的为了张彤降低了心里的底线。只要能换回张彤,白磊不介意一无所有。
五根晶莹如玉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推不动一扇像是千斤之重的木门。好事者嘴里流传的那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说辞在白磊这里行不通。白磊现在是一门之隔,哭笑两重天。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叫娱乐,发生在自己身上叫做悲哀。
无奈一笑,白磊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有钱光明一个人,没有白磊最初预料到的钱光明拿把刀架在张彤脖子上逼迫白磊委曲求全的狗血场景。钱光明一身笔挺的西服,看到白磊进来很绅士的站起来招呼白磊就坐,看起来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他乡重遇的一幕。
“直说吧,让我做什么。”白磊低声说道,表情上没有丝毫的做作。白磊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在原本就势弱的情况下跟钱光明玩些拐弯抹角的勾当。
“不要这么见外吗,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了有些时日了,就算做不成朋友也算是相交一场了吧。”钱光明笑道,金丝边的眼镜在齐刘海发型的衬托下显得尤为耀眼。
“是吗?你觉得拿张彤做人质后再来跟我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丢人吗?”白磊扬起下巴,对着比他高出十多公分的钱光明冷笑道。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让那个红姐不要继续纠缠,你帮我把那几个投靠你的废物清理掉,这两件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钱光明坐在沙发上,看白磊的眼神有点赏识的感觉。
“你是觉得我有能力说服红姐还是觉得张彤对我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白磊突然放松下来,笑道,笑的无比妖娆。“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觉得我有必要为了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虽说是我挺喜欢她的,但是漂亮的女人遍地都是,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劳心劳力的,我们都是男人,想必这里面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白磊不敢在钱光明面前表现出对张彤太多的在意,不然钱光明肯定会蹬鼻子上脸,趁机敲诈一把。白磊在赌,赌钱光明对白磊的了解程度。了解白磊的人都知道,白磊重情。
钱光明饶有兴趣的看着白磊的一举一动,像是在看马戏团里小丑的表演。白磊也任由钱光明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大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其实两个人都在试探着对方,谁也不能扒开别人的心去看看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白磊在赌,钱光明又何尝不是呢?
白磊看着容貌姣好的钱光明,替他感觉到有些可惜,多好的貌相啊,偏偏喜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白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要能过了这个坎能把张彤救出来,白磊就会把钱光明送到鸭子店里,让他尝尝千人骑万人跨的滋味。
“是吗?既然你对张彤不放在心上就行,正巧我有个兄弟看上了张彤正想尝尝她的滋味呢。”钱光明紧盯着白磊邪笑道。
白磊心里一突,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到了这个时候谁先露出败象谁就要吃亏。白磊本来就已经处在弱势,要是再让钱光明看出点什么,接下来的谈话肯定要被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