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那个废弃的停车场位于西郊,在车上听马三炮说起这里以前也是大有名头的。也曾经红极一时,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手里发挥出了不少的能量,只不过这人最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之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他面前被人活活摔死。
门口处一个斜挂在电线杆上的牌子尽显着着了凋零的样子,院子里破烂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几年前这里也曾经是不少人物闲暇之余聚集的地方。
白磊先下了车,四处瞭望了一下。很冷清,冷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正在交配中的夜猫会发出几声野性的嚎叫
屋子不少,却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不是没有玻璃就是门上带着一个窟窿。电话里只说了疯子几人在这里,却没有说到底是在哪个屋子里。白磊试探着回拨了一下电话也只听到一阵嘟嘟的忙音。
也没等白磊招呼,大胡子就领着一伙人挨个房间里查探。心里着急,也顾不得阴森的屋子里面会不会有危险,瞪大的眼睛四处观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看他的样子跟小心翼翼四个字挂不上半分牵连,整个就是一头刚跑出围栏的疯牛。
十几间屋子,分成好几伙人同时去找。白磊和马三炮站在相对于视野开阔的地方环顾四周。
“找到了!”
西北边传来兔子的喊声,白磊撒腿就跑朝西北跑去。
白磊第一个到了门口,却不敢往里进,生怕看到一些惨不忍睹的场面。道上的人一不小心落到别人的手里下场通常会很惨,从地窖里找出来的王淑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怎么样,疯子呢,你说话啊。”
白磊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到大胡子拎着一廖学兵的领口来回摇晃着大声吼道。看到这几个人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下白磊心里送礼一口气,弓着身子走进去。
廖学兵一直不说话,眼大无神,看向别人的眼神显得很陌生。他脖子上有一道能清晰看到的淤青,左脑上一道已经凝固的血线直到耳根。
“老廖,你怎么了。”白磊上前推开大胡子,蹲下身子小声说道。
廖学兵歪着头看着白磊,脸上尽是茫然。
廖学兵为什么会这样。白磊不相信他这么一个能接住他致命一脚的汉子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从第一次看到廖学兵的时候,这个少言寡语的汉子就给白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灵活的身手冷漠的气质,没一点都吸引着白磊不得不去注意他,研究他。谁也不知道当初廖学兵在桥洞里跟白磊坦白了真实身份后白磊心里的兴奋劲。马三炮说他这个长了一副苦瓜脸,面冷心热。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白磊竭力把声音表现的温柔。心里紧张,白磊抓着廖学兵胳膊的手掌不由得加大了力气。
廖学兵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挣扎着后退,想要挣开白磊。
旁边几个白磊不太熟悉的人还是昏迷不醒,任大胡子在他们身上作践愣是没有知觉。
廖学兵低下头,眉头拧成一个倒八字,紧闭着的眼睛更加凹陷处眼角清晰可见的三条鱼尾纹,嗓子里憋出几声深沉的声响。
白磊看得出廖学兵的痛苦,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正在跟什么东西做着斗争。那扭成麻花的面貌和声嘶力竭的呜呜声分明是在向众人表达着他此时心里的痛苦。
白磊后退数步,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如果那个很久以前就死在白磊手里的警察能活过来看到白磊此时额表情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个生人勿进的表情很明显是在跟别人说。他想杀人。
廖学兵两手抱头,手指胡乱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阵阵类似于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这一切都需要廖学兵自己一个人挺过去,别人帮不上忙。白磊没有上前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廖学兵不把自己当人。
也不知道大胡子是怎么回事,一看到廖学兵疲惫的样子就立刻跑了出去。满屋子里也没有几个白磊平时能说得上话的,看他们那些人疑惑的样子肯定是也不知道廖学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问了也是白问。白磊仔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敢走神。
好一会,廖学兵才逐渐安稳下来,看向白磊的眼神虽然还是很呆滞,却添了几分柔和。
“白.白磊。”廖学兵小声说道,一句话好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身子瘫软在地上,只有肚子一股一股的还能说明他还活着。
白磊赶紧上前,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廖学兵缓缓摇头,看了看旁边那几个还躺在地上的人一眼,问道,“疯子呢。”
廖学兵一问,白磊心里一突。
这本来还想从他嘴里知道疯子的下落呢,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
“疯子比你醒得早,刚出去了,这一会又不知道去哪了。”白磊笑道。暂时不知道廖学兵的情况,白磊不敢实话实说。
“疯子那家伙,这么大人了还不收心。”廖学兵笑着,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白磊点头笑着,慢慢把廖学兵扶起来坐在地上。
“老廖老廖。”马三炮匆忙从门口冲进来,神色不定的喊道。、
马三炮一进门就抓起廖学兵的右手,挽起他的袖子,用力的掐住他手腕上的脉搏。满脸疑问的看向廖学兵。
廖学兵凄然一笑,缓缓点头。
马三炮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帮廖学兵重新整理好袖子,低声说道,“先回家吧。”
马三炮扶着廖学兵走出屋子,其他人紧接着跟上。白磊走在最后,当白磊即将走出门口回头看去的一霎那,地上那一片痕迹分明的血水连带着一撮撮头发直冲他眼角。
有会留意到地上的一滩血迹,又有谁会联想到那一滩血迹来源于廖学兵撕扯头发的动作。能够让一个完好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肯定不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从马三炮一进门脸上的紧张到最后廖学兵点头后的凄凉更是能完整的诠释出这一点。白磊不知道廖学兵身上或者是身体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但是白磊知道廖学兵很疼,疼到骨子里。
回到车里,白磊一直没有说话。廖学兵躺在后座上,脸色惨白,嘴唇一张一合的。马三炮就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的掐住他脉搏处。
“开车吧。”马三炮沉声说道。
白磊应了一声启动车子。车上谁也没有说话,白磊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廖学兵和马三炮两人的脸色,廖学兵是身体上有事脸上没事,马三炮是身上没事脸上有事。很安静,呼吸都显得有些多余。就连平时嗓门最大的大胡子这个时候也没有继续提起疯子的事情,一个劲的拧着眉心,把眉心拧的通红。活生生的一个人躺在这里还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处理更不用说还没有一点消息的人呢。现在只能期望那几个人能早点醒过来能从他们口里得到一点线索吧。
开车的时候马三炮不止一次的催促白磊把车开的快一点,白磊没有回应,脚下的油门踩重了一些。
回到半山别墅,马三炮不顾廖学兵的反对直接把他从车上抱下来。白磊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提前跑到门口处打开门方便马三炮进去的时候方便一些。看着马三炮晃动着肥硕的身材背着廖学兵气喘吁吁的样子,白磊突然觉得心里挺暖的。
“你们在门口等着。”马三炮跑到房间门口转身说道,大胡子本来也是想跟进去的,不过在看到马三炮制止的眼神后安分的站在门口,踮起脚尖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看着里面的情景。
大胡子在门口蹦跶了一会,可能也是累了,摇着头走到白磊旁边坐下,低着头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一瓶青岛啤酒。
也不知道大胡子这货什么时候也喜欢留长发了,炮轰的脑袋梳个雷劈的缝,看起来倒是和王顺的汉奸头有的一拼。
想起这一群性格各异的男人白磊就觉得挺感动的。整天不伤和气的打打闹闹,就算是偶尔发生一点小摩擦还没等放个屁的功夫又重归于好了。就像是大胡子这货本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跟疯子老死不相往来的,谁知道疯子出事后最着急的一个人就是他了。打断骨头连着筋,白磊相信,就算是拿着锤子把他们全身的骨头打碎打烂也能从骨髓里找到二十几个紧紧相连的名字。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的功夫马三炮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冷天的鼻尖上流转着汗珠。马三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牛饮一般。一口气喝完,马三炮才吐出一口浊气,臃肿的身子圈成一圈,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大胡子把脏兮兮的脸伸到马三炮面前,接着皱着眉头看着他。
马三炮累的不成人样了,也没有过多的理睬大胡子,点了点头。
大胡子像是得到了圣旨一般,风风火火的跑进廖学兵的房间里。
大胡子进去以后就没了动静,白磊通过刚才大胡子关门的一瞬间看到廖学兵已经睡着了。回想起刚才大胡子焦急的样子白磊心里就觉得好笑,头一次看到大胡子做出那种可怜状,从眉头到两腮再到下巴的胡子正好围成一圈,配合着他刚才那个颇有小女人气质的动作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别扭。最令白磊吃惊的是大胡子这样脑子不灵便的主也懂得什么是察言观色,有好几次马三炮还没说什么只是通过几个眼神动作的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了。这样挺好的,跟自己和王顺之间言谈举止心领神会的过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