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是拒绝了罗一心递交给我的东西。
“谢谢好意……”我停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理由，“我还……不想犯法。”
在她这样尽心讲解之后，我当然明白将来自己可能会遇见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绑架、杀害甚至我穷极想象也无法清楚的迫害……
但我还是抱有侥幸，毕竟我再怎么样——即便真的就像罗一心说的一样我的脸已经暴露在那些危险之前，但我怎么说都只是一个普通人。仔细回忆之后，我知道我暴露在媒体下的时间没有太久扮演了路人甲角色的我绝对比不上罗一心——这个被人指名威胁又接受采访的家伙的曝光度来得高……而我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即便真的有人找上门也应该是先去找拉了较多仇恨值的她……
是的，这就是我卑劣的祈愿。
不想犯法只是其中一条。
枪支这种东西在华国从没有流行过，别说私藏了正常认知里普通人家成长起来的、只能依靠网图才能了解各个型号、类别的枪械子弹长什么样的人一辈子都可能摸不到实物，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平凡到不起眼、只在缉毒节目中露面没有两分钟的家伙手上却有一样真家伙？
如果那些家伙破窗而入把我家翻了找出这东西那我要被切一千八百片的时候他们才可能让我解释吧……
没有厨具只有最简单的水果刀，就连剪指甲都是用指甲钳的我的居所里几乎没有任何能够伤人的东西……
即便是真的被找上来……只要和以往一样，伪装自己的‘无害’就好了。
——这是我十几年来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认为是真实的认知。
“入殓师先生。”
“……怎么？”
我奇怪地抬头，却清楚地看见眼前人脸上有清清楚楚的嘲弄颜色。
“有人说过你很天真吗？”
对于这样的问话，我除了恼怒之外还有些不明所以。
“……没有。”
“是吗？能成为如此评价你的第一人，我感到十分荣幸。”
这下我是真的升起了火气，“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自信还是高傲所以才说出刚才那句话的。但就我秉持的观点而言，不为自己留下后路的人是愚蠢的。”她立指在唇前，眼中的讽刺越发真实，“不管你是想到了什么抑或是真的有办法在面对人数比自己高出数倍的敌人时全身而退，但还是请你记住——”
“——真正的武器是不会轻易显露让旁人察觉的。”
等到我意识到我的指尖传来了异样的时候，我才觉察到刚才我的手指居然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因为从她身上传来隐隐的、被窥探的感觉而产生不满的我皱眉，不自觉对她越发防备。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呀呀？生气了？是我刚才哪句话惹得你不愉快了？还是说……”
她蓦然靠近，来不及躲开的我下意识后退却因为紧张动作僵直在瞬间的反应之后不知该如何行动只能徒劳和相距不到十公分的琥珀色双眼对视。
“——是因为我看清了你的懦弱还不知好歹地指出来，所以你才愤怒呢？”
“！”我只觉有一股不明的热流直冲上我的头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她推开。
我捂嘴粗喘气，剧烈跳动的心脏能透过不断鼓动的鼓膜听见它运动的声音，这次我终于忍不住，半躬身扶着墙根就吐了出来。
胃酸的酸苦味道……还有半消化物的腐烂气息……还有早餐豆浆里微弱的豆香……
这些东西混合足够引发出更大的杀器……
我用头抵着墙，陷入反胃之后彻底且短暂的虚脱状态。
“哦呀呀？还真是粗暴。”在旁边念叨了一句的罗一心那边不知为何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
就在我忍不住抬眼去看的时候，眼前却被递上一张纸巾。
我结果之后，忍着还未消散的恶心感道了声谢。
“哦呀？”
在我身后的罗一心尾音里拉出一声上扬的长调显露出相当惊奇的样子。
“？”还在清理口腔内壁的我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我还以为刚才之后你不会再和我说话了呢。”这样说的家伙看上去没有一点歉疚的样子，“毕竟在行动之前我就做好以后被你一直无视的准备了。”
……既然知道自己会被讨厌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我不想再理她，只是有些苦恼地上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办。
“我记得那边有沙子和清理的工具。倒点灰再扫掉倒垃圾桶里就可以了吧？”
罗一心说着指向了西北面——那是焚尸间的方向。
……你认真的吗？
我左眼写‘我’右眼写‘草’一脸的‘你莫不是在驴我’。
那边的东西……你见到的可能不是沙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居然是她先摆出了鄙夷的样子。
“应该是这里厕所改建？我都看见水泥了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别乱想。”
……
我想起来了老肖前两天好像提过这档事但我休息室在东边也有厕所所以不太关注……
对熟悉环境的感知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不对，是我懈怠的原因吗？想想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对此不太相信。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向同行朝着那边走的罗一心问道。
我不觉得只是她早上憋尿凑巧去了那边的厕所所以偶然知道的关系……
凭刚才她说的话来看，她不像是这样的人。
具体如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就是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和谐感。
“观察和思考。”她像是颇为得意的样子，竖着手指头转了一圈之后说道，“驱动人行动的根本原因是利益，这一点我很赞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让我感官相当糟糕，“但真正的行动准则又是什么呢？”
“——情报。”不用回答，她已经说出了结论，“而观察和思考则是得到简单情报的简单方法。”
“……就算是在可能没有利益的殡仪馆？”我实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利益可图。
“这话怎么说呢？”她像是相当惊奇的样子，“说不定哪天我在你们馆长面前夸一句新厕所的瓷砖相当艺术他就可以给以后的我打八折。”
“——这种潜在的利益也要考虑的啊，入殓师先生。”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