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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二十三)形势

泉儿回到宗弼身边,她没想到,她朝思暮想的主人会如此落寞。

宗弼自厉敏走后就忙于政事,他亲眼见证了金国的崛起和金军的强盛,也亲眼看到了开国大将们在富庶繁华的中原文明面前有多不堪一击。如今他在金熙宗的支持下除掉了完颜宗翰,完颜昌,完颜宗磐和完颜宗隽,算上病死的金太祖、金太宗和他的哥哥完颜宗望,金国能打仗的将领实在没几个人了。如今宋人已在富庶繁华的江南的给养下缓过劲来,又有岳飞韩世忠这样的大将,只要他们勤于用兵,恢复中原收回幽云十六州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就是因为深知这些道理,他才想在有生之年为后世子孙留下一片富庶广大的疆土,只有这样,国家才能昌盛,民族才能延续。前些日子他在顺昌败于刘锜、江淼之手,他虽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宋军的战斗力已经接近正在走下坡路的金军,如果再有几个岳飞韩世忠那样智勇双全的将领,击溃金军并不是不可能。

宗弼常想起厉敏在他身边的日子,这个精灵古怪的中原女子带给他的单纯和快乐太多,他已经没法忘却了。

他常想起她在自己的宠爱和放纵下任意妄为花样百出:为他摆出精致美食时眼里的期待,和雪火龙驹跳舞时脸上的笑容,跟他对抗时惹怜的任性,与他争辩时脆弱的坚持,教他诗词时难掩的骄傲……

他也常想起她因自己俘虏兼小妾的身份而备受折磨身心俱疲:几次遭泉儿暗算,屡屡受姬妾欺负,未能生下他们的孩子,为了南归以性命相抗……

他一心只想珍爱她保护她,却还是失去了她。

他有时候会梦到他们相拥时的耳鬓厮磨,梦到他们亲昵时的软语温存,梦到她羞涩娇嗔时的低眉顺首,梦到她委屈无助时的惹人爱怜……她不总是一个柔情似水的人,但恰恰是因为这样,她的温柔才如此魅惑。

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执意南归,甚至不惜杀掉了他们的孩子。

泉儿证实并且补充了江淼的话,厉敏下狱——因为岳飞。

宗弼哀怒交集,他没想到江淼的话是实话:他上当了。

他从来没在厉敏面前掩藏过自己的想法,虽然他明明知道厉敏不是金人——他实在很爱她。如今厉敏不仅堕掉他们的孩子,回到岳飞身边,还联合了仇敌来对抗他,真是莫大的讽刺。

闰六月中旬,岳家军的主力部队全已开抵现河南的心腹地带,得到当地群众的密切合作。黄河以北诸地的忠义民兵已在敌后积极活动起来。因此,当岳家军与南侵金军遭遇之后,几乎是每一路每一天都赢得一些或大或小的战功。

厉敏追上岳家军的时候,岳飞正对着皇上的谕旨百思不解。

原来高宗接到岳飞收复诸地的捷报,不仅不肯增兵增粮,反而命李若虚口授他“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的圣旨。

岳飞想此时固守顺昌的刘锜、江淼等人已牵制住了金军的主力,正是恢复中原的大好时机,各路大军也是士气高昂,节节胜利,高宗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下这种匪夷所思的谕旨?难道是金军搞的鬼?

岳飞召诸将商议,虽然薛弼、李若虚等人主张谨慎,岳飞还是觉得如此时机,实在不可轻失。

李若虚见岳飞决心已定,便道:“事势既已发展到当前地步,当然只能有进无退,那就照旧进军罢。矫诏之罪,当由我承当。”

众人计议已定,就匿了圣旨,继续准备与金军的会战。

这天,岳飞听到帐外嘈嘈杂杂的,便出账审视,却见一名清秀“小生”翩然而至,巧笑盼兮亭亭玉立,不是厉敏,却是哪个。

岳飞一时愣在原地,直到厉敏走近了,才一把抱住,用力在她脸上一吻。

处理完了军务,岳飞问厉敏怎么出来的。

厉敏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转念想再嫁的事情若是别人告诉岳飞反而更不好,不如自己先招了吧。当下吞吞吐吐的把自己和张俊在狱中立誓的事说了。

岳飞眉头紧皱,他实在不想厉敏再遭荼毒,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好自责道:“都是我害了你。”

厉敏心里更愧疚,结结巴巴的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你和皇上群臣的关系也不会这么紧张。”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太过迂执,不懂得为官处事之道。”

“岳大哥,我,我很害怕失去你……”

“怎么会呢?”岳飞安慰她道,“等打完了仗,我们就回九江——对了,你还记得当初雇人教银瓶读书理财吗?”

“记得啊。”

“她现在颇有进益,不仅把一应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存下了不少积蓄,等打完了仗,我就迎娶你,到时候你若愿意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我也不强你,如何?”

“她和张宪的事如何了?”

岳飞喜道:“已经订了亲,等银瓶再长大一点,便让他们成亲。”

厉敏模模糊糊的知道宗弼也为女儿选了一位年轻有为的部将,只不知道他看上的小哥他女儿喜不喜欢。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岳飞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对兀术了解多少?”

“啊?”

岳飞将一封密信递给厉敏,厉敏打开密信,只见上面写的是“问默然铁浮屠拐子马事。”

“是江淼写的?”

“是。”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不知道。”

厉敏想这也太奇怪了,首先她不知道“铁浮屠”和“拐子马”是什么;其次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懂军事啊;就算她懂军事,江淼又怎么会知道她会来找岳飞;就算江淼知道她会来找岳飞,他为什么要写“默然”而不是“厉敏”……

岳飞见厉敏也百思不得其解,道:“难道这封密信也是假的?”

“还有什么是假的啊?”

岳飞将高宗的谕旨说给她。

厉敏虽不确定江淼的密信是不是真的,但她却相信高宗的谕旨是真的,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已与大家议定了伐金之策,怎能半途而废!”

“岳大哥,你真的不怕得罪皇上?”

“岳飞一心只为大宋江山,又怎会得罪皇上?”

“于谦的事你还记得吗?”

岳飞沉吟不语。

厉敏犹豫了一会,道:“岳大哥,我不是和你同一时代的人,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将来,我不想看着你死!”

“怎么会呢?”

“‘江山也要伟人扶,神化丹青即画图。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你是宋朝人,于谦是明朝人,你们都因卷入皇室斗争而被杀,你,你就快死了!”

岳飞被厉敏说的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厉敏。

厉敏急道:“我不是说笑,我来自比你晚的多的将来,你是遭受千古奇冤的民族英雄,你要不信,就去问江淼!”

“那你可知道,这次北伐的结局如何?”

“会大获全胜,但你会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冤死风波亭。”

“只要北伐能大获全胜,我纵然死去,又有何可惜!”

“岳大哥……”厉敏想说北伐会大获全胜,但结局却并不如意,但她实在舍不得,“我不想看着你死……”

岳飞抚着厉敏的头发道:“我怎么会死呢?我还要带你回九江呢,结婚生子呢。”

“岳大哥……”厉敏扑倒岳飞怀里失声痛哭。

岳飞并不相信厉敏的话,他一心只为了大宋,怎么会死呢?

厉敏哭了一会,知道岳飞是不会妥协的,便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于谦的诗,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我岳飞,又怎会甘居人后。”

“岳大哥,你答应我,不要再做违抗朝廷的事。”

“好,我答应你,等擒杀了兀术,就辞官回家,与你双宿双栖。”

“擒杀兀术……”

“他是金国的都元帅,若是杀了他,金国必乱。”

厉敏想起江淼也曾劝她想办法除掉宗弼,可是……

“你怎么了?”

“我,我对不起你!”

“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厉敏心慌意乱,杀死宗弼对她而言并不困难,她也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

岳飞抱着她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要‘与子偕老’呢。”

“好,我们都不要死!”

“傻敏儿啊,哪用得着担心死呢!”

“要不,我们现在就成亲吧,‘先上车,后补票’?”

岳飞笑道:“我都没急,你先急了?”

厉敏不语。

岳飞抚着厉敏的头发,突然凑到她耳朵上道:“我‘耐力悠长’,到时候咱们‘彻夜战斗’。”

厉敏破涕为笑,忍不住捶他道:“坏——死……”

厉敏见惯了岳飞“大义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突然听他不正经,笑的一塌糊涂。

两个人正说着话,将士回报说江淼突破金军的封锁从顺昌回来了。

岳飞忙让江淼进来,只见他弓着背跛着腿满身疥疮的进了大帐,一边清理自己的“装备”一边道:“这一路走的,憋屈死了!”

正自收拾,一眼瞥见岳飞怀里的厉敏,江淼吃了一惊,分不清楚是厉敏还是泉儿。

“你怎么来了?”江淼道。

“你写的那封密信是怎么回事?”岳飞道。

江淼心下猜疑,道:“你是犀利姐?”

“对啊。”

“4a3求导是多少?”

“12a2,真的是我。”

“你怎么来的?”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让‘问默然铁浮屠拐子马事’!”

“我那是兵不厌诈,谁想到你真的能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淼知道金军必会封锁顺昌城,便将计就计,故意写了很多封内容为“问默然铁浮屠拐子马事”的密信,自己却乔装打扮潜回宋营,一来可以再气宗弼一把,二来也容易转移金军的注意力。

岳飞不知道“问默然铁浮屠拐子马事”对宗弼有什么影响,但转移金军注意力已经足够解释江淼的密信了。

江淼把顺昌大捷的经过说与岳飞,岳飞十分振奋。

江淼也说起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年,于狂沙中骤然出现,又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出手之快,下手只狠,马术之高,简直如同妖魔——这样的勇士,有一万人就可以征服世界。

厉敏道:“是个什么样的少年?”

“不知道。”

“使什么样的兵器?”

“没看清,反正,马肚子都被他击穿了,五脏爆裂,惨不忍睹,你幸亏没看到。”

厉敏不语,她已经猜到是谁,但是亨亨才12虚岁啊,宗弼怎么能让他上战场!

“除了他,还有谁?”

“好像有个叫完颜雍的,小哥倒是不笨,但是一看就没打过仗,顺昌之战先挫的就是他。”

江淼又把厉敏拉到一边,道:“泉儿呢?”

厉敏不答。

“算了,她要去谁也挡不住——希望你凯子不要杀她。”

厉敏脸色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淼知道厉敏担心的事,道:“也许对她来说,‘先奸后杀’才是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啊。”

江淼沉吟道:“说实话,要是不打仗,你凯子真是个‘钻石王老五’——带兵有魄力,做事讲信用,对你,也关心。”

“他属于历史。”

“古代的‘爷们’,纯度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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