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差不多半山腰上,王新回头一看,盆地中的吴县炊烟冉冉升起,吴江的水青得就像一条绿水河。
对面的山峦半山腰以上零零散散的覆盖着白雪,一缕缕雾气正从盆地中爬上山来,山峦渐渐在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
师徒二人身边也开始出现雾气,王新忍不住向白衣先生张清问道:“师父我们究竟要去哪啊?山下的人家估计都要吃午饭了。”
张清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米饼子丢给王新,缓缓说道:“雪还没化的地方。”
王新在泥地里双脚一蹬,猛地跳起用嘴巴接住了玉米饼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方才继续道:“那要走多远去了?我们为什么不走山路啊?这里到处是泥坑,太难走了。”
“那是因为你功夫不深,你有见过有高手是被摔死的吗?”张清笑了笑。
“好像……没有?”王新若有所思,忽然间又大喊道:“可是像我这样迟早要被摔死啊!师父您老家人就不能挑个好点的地方传授武功吗?”
张清微怒道:“学武之人这点苦都受不了,你怎么继承为师的衣钵?才相处几日怎么性子就变得如此顽劣了?”
“唉……”王新叹了一口气,满心郁闷的说:“书上说武林高手传授武功,都是直接以掌力传功,打通其任督二脉,然后再灌输内力,一天之内,甚至几个小时就能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弟子。”
“难道说师父您不是武林高手吗?”
张清哑然,被这一问堵住了嘴巴,不禁干咳了几声,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一跟头摔在了烂泥里。
王新急忙上前扶起张清,两个蒲团丢在一旁,柔柔弱弱的说:“师父师父,你没事吧?我以后再也不说您不是武林高手了,您千万别生气呀。”
“咳咳咳!”张清气得脸色一沉,也不管脸上的烂泥如何了,一把抓住王新的手臂就把一股内力传了过去
愤然说道:“你既然想要内力,我就传你一层内力,能不能受得了那可看你自己了。”
王新一怔,本来他也只是闲极无聊当做玩笑话,没想到师父真给他送来了一股内力。
那一瞬间他还有点暗自窃喜,可马上手臂上的筋脉猛地凸起,柔嫩的皮肤上暴起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一种无法忍受的,像绣花针不停扎手筋一样的疼痛布满全身上下每一处,就连耳根子都逃不过。
接着又是一股奇痒爬上心头,眼珠子里都痒得难以忍受,像极了无数小虫子在皮肤下不停的爬、不停的咬。
然后浑身忽然之间一凉,就像掉进了冰水中,心跳得都慢了几下,眼前一花感觉马上就要死掉了。
可这还没完,又从丹田处生出一股热气,肚子里火辣辣的就像吃下了一大桌子辣椒,嗓子眼都干得似乎快裂开。
眼前一片漆黑,王新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所有的知觉都麻痹了,迷迷糊糊地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飞,没踩着地面。
等一切恢复如常,王新再睁开眼睛,天边的已经暗了下去,林子里传出几声怪叫,周围竟然全是白雪。
王新心想:我怎么到山顶了?
不远处的张清用蒲团内依然干燥的干草点了一个篝火,正往里面不断的添柴,瞧见王新睁开眼睛,没好气道:“睡了几个时辰舒坦了吧?”
王新皱了皱眉,还在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张清就一脸怒色的叫道:“愣着干啥?快去捡柴,今夜我们就在山上过夜。”
王新迷糊的站了起来,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事情,走了几步终于想起来张清给自己传了一层的内力。
满脸惊讶的对张清说道:“师父您的一层内力就这么厉害呀?那我岂不是要十年甚至更久才能成为您这种高手?”
烧火的张清听见这么一句恭维自己的话,心里乐了乐,装作如无其事的说:“其实师父已经停留在这个境界好几年了,一直得不到太极剑剩下的剑谱,师父的武功也只能练到这个层次。”
张清面带回忆,继续说:“师父这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找齐太极剑黑白剑谱重振本门,想想从前本门武功名震天下的时候,飘雪剑法还没出世呐!”
王新一脸神往,自言自语道:“哇!我将来一定是一位名扬天下的大侠客,就像邱凌雪……不对,是比邱凌雪还要厉害,啊哈哈哈……”
张清捻起一块雪,往独自傻乐的王新头上砸去,骂道:“快去捡柴!别做白日梦了!”
雪砸在头上不疼,只是碎开的雪渣落到脖子里冷得要死,一边走着,王新仍不忘笑呵呵的顶一句嘴。
“师父现在是晚上,你看天边的太阳早就没了。”
张清抬头一望,远处的天际与山峦接合处已经被染成了灰色,白白的山巅在夜幕下隐隐若现。
山顶的密林中古树盘根,吴县本来就地处偏远,远离了人烟的深山里基本上十几年不会有人光顾。
之前没走山路也能理解,山里的路可能早就杂草丛生,甚至于根本不复存在了。
王新走在黑漆漆的密林里心中有点害怕,虽然是男孩子,毕竟年龄尚小,还好之前张清教了他几招简单的把戏。
现在他心里一个劲的给自己说:别害怕,我现在也是会武功的人了,要是来了什么老虎黑熊的……
好像自己也打不过呀?
王新越想越心慌,捡得柴因为手抖一根一根地往地上掉,在走来的雪地上连成了一条线。
往前望去,看不到一点光亮,往四周望去也看不到一点光亮,这时候王新后悔了,悔过走的时候没拿一根燃着的干柴当火把。
现在好了,四下里不着路,到处是树根枯枝,除了前方的黑暗,剩下的就是满地雪白了。
呀!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鸦叫,吓得王新浑身一哆嗦,隐约瞥见左边竟然有亮光,心里还以为自己糊里糊涂的回到张清身边了,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穿过一片枯木丛,面前豁然开朗,有一片宽敞的空地,空地斜对面还有一条小溪,水声潺潺。
可刚才瞧见的亮光却没有了,地上只有一团看起来刚刚熄灭的篝火。
王新心中疑惑:难道山里面还有别人住?
“喂!有没有人啊!我迷路了,能不能带我出去啊!我是吴县七武馆的弟子。”王新喊了一声,惊得周围乌鸦大叫,呀呀呀……
听见这悲凉又凄惨的叫声,王新脸色惨白,喃喃说道:“不会是鬼吧?”
“喂!有没有人啊!你快出来吧!”
王新又喊了一声,周围还是没人出现,就连乌鸦也全飞跑了。
这一下弄得王新心里瘆得慌,实在是太安静了,而且又冷又黑,小孩子一不注意就往神叨叨的方面想去了。
“你是人是鬼!你出来啊!别想着吓唬我,我……我胆子可大了。”
王新大喊,这一次真的有了回应,小溪对面的枯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杂声,小男孩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真的窜出一只山鬼来。
可过了半刻,对面草丛中杂声就消失了,小男孩两腿发软,摊在雪地上,死死盯着小溪那一边的枯草丛。
等了许久也没什么动静,王新心情一下平静了许多,正准备站起身来。
突然身旁一声狼嚎……
嗷呜!
一只大白狼窜出草丛,往王新身上扑去。
眼见着王新就要被扑倒在地,一根带着火星的棍子砸在了白狼身上,把白狼打得往一旁倒去。
可紧接着又一只白狼跳了出来,这次王新有些心理准备,拔腿就跑,让白狼落了个空。
一个声音高喊道:“过来!王新到我这里来!”
王新向侧面一瞥,一身黑衣的李千夜不知何时站在了小溪边上。
当初张清收自己为徒后,王新就打听过李千夜的消息,得知七位武师都没收他做弟子后,王新还伤心的求了自己的师父张清半天,只可惜张清非要说什么戾气、煞气的不肯收李千夜为徒。
现在见到了李千夜,要不是情况不允许,王新一定过去好好安慰一下他。
“千夜哥!你怎么也在深山老林里呀?”王新喊道,看着李千夜一身单薄的衣衫又说道:“千夜哥你不冷吗,穿这么少?”
李千夜望着王新身后断断续续跳出来的十几条大白狼,又听见王新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头都大了,快步朝着王新跑去,手里寒光闪烁的三尺长剑一挥。
在两人撞了个对面时,一剑砍伤了一条扑过来的白狼。
王新望着长剑,由衷感叹道:“千夜哥这是你的剑吗?好漂亮啊!”
长剑通体银白,但银白之中又泛起一阵淡淡的蓝光,剑柄温润的像一块白翡翠,这时染了血更生出一道模糊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