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
小明不记得打人的男生叫什么,也不记得挨打的男生叫什么。
小明只记得两个男生争风吃醋的对象叫剪秋。
小明能记住剪秋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剪秋是学霸,年级第一;第二,剪秋是校花,年级第一。
每天围在剪秋身边的男生很多。男老师说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老师说这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都有道理。
剪秋不是什么好人。小明很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剪秋喜欢交际、喜欢热闹、喜欢男人为她打架。
剪秋告诉小明,她最喜欢读的书是《埃及艳后》和《金雀花王朝》,她从中学到了很多让男人免费为她效力的技巧。
剪秋小学在农村,中学到了县城,大学到了省城。
剪秋说,她很不容易,一步一个脚印,从农村走到省城,真的很不容易。
小明知道剪秋不容易,坏人都不容易,容易的都是好人。
剪秋什么话都和小明讲,一来是因为小明是个闷葫芦,几乎不讲话,二来是小明没朋友,所以没有倾诉的对象。
小明晕倒的那天,是剪秋把他送进的医务室,她从未见过这么怂的男人,觉得好奇,觉得有趣。
剪秋难过的时候就会不声不响地跑来找小明,男生宿舍,三楼。
小明:你怎么上来的?
剪秋:爬上来的。
小明:身体素质真好。
剪秋:有烟吗?
小明:没有。
剪秋:有酒吗?
小明:没有。
剪秋:那你这里有什么?
小明:牛奶。
剪秋:你见过哪个人伤心时候喝奶的?!
小明拿起书桌上的玻璃瓶递给剪秋,里面还剩大半瓶牛奶。
小明:喝吧。
剪秋喝之,然后,哭。
小明把剪秋搂在怀里,不知她又为何事难过。小明觉得很奇怪,人生哪有这么多烦心事,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有什么好难过的。或许是由于小明出生在天上吧,所以天底下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剪秋和小明不同,她出生在田里。父亲是个庄稼汉也是个酒鬼,母亲带着弟弟回娘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剪秋要为学费发愁、为户口发愁、为工作发愁。她觉得自己很不幸,摊上这么一家人;她又觉得自己很幸运,毕竟长得足够漂亮。
剪秋喝完小明的半瓶牛奶,又用眼泪把空瓶装满。
剪秋:你喜欢我吗?
小明:喜欢。
剪秋:你想睡我吗?
小明:想。
剪秋:你真的晕血?
小明:是。
剪秋:那你把眼睛闭上。
小明:好。
——城里人
剪秋和小明在同一天毕业,剪秋被分配到了三甲医院,小明去到了报社。
剪秋很开心,户口问题解决了,工作问题解决了,剪秋很开心。
小明也很开心,因为剪秋很开心,所以小明也很开心。
剪秋:以后我要嫁个城里人了。
小明:我就是城里人。
剪秋笑笑,摇摇头:不是你这样的城里人。
小明:你男朋友也是城里人。
剪秋第七任男友,也就是现在那位,是三甲医院主任医师的儿子。
剪秋:我不会嫁给他。
小明:为什么?
剪秋:他赚不了大钱。只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小明:你看人一向很准。
剪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小明:人本该自私。
剪秋:是啊。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但你我都知道我俩不可能结婚。
小明:为何?
剪秋:因为日子过不下去呀。你一个月才赚91块,满足不了我的生活需求,所以我不可能嫁给你,即便我很喜欢你。
小明不明确什么叫生活需求,一天不就是三顿饭嚒?
1991年,25岁的剪秋嫁给了一个45岁的美国商人,对方是虔诚的基督徒,婚礼在杭州城唯一的教堂举行,证婚人是司徒神父。
那个年头,每个人的工资都差不多,都不足100块。小明给剪秋婚礼随份子,随了六百六十六块。中国人说六六大顺,而在西方人眼中,666是很不吉利的数字,剪秋的美国丈夫很生气,咒骂小明不安好心。
1993年,当剪秋拿到绿卡后,很自然地与美国佬离了婚,法院把他纽约的房子判给了剪秋。剪秋终于成为了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