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侦探
如今这个时代,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找爱情,就连那些已经拥有爱情的人,也在焦急地寻找着爱情。
《圣经》中的马太效应告诉世人: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犹太人用这个理论来做生意,这里的人则将这条效应用在了爱情当中。
很少有人知道毛毛的本名是什么。大家都管他叫毛毛,毕竟他天生长着一头白毛。毛毛从赌鬼老爹和酒鬼老妈那里继承了白化病以及游手好闲的家族传统。读小学的时候,毛毛总是喜欢干些小偷小摸的缺德事儿,从班长那里偷几个硬币转身买一个冰淇淋送给班花杏芳。读初中的时候,毛毛学着香港电影《古惑仔》踏上了成为黑道大哥的道路,向冰淇淋店收取保护费,偶尔敲诈几个新口味的冰淇淋送给杏芳。读高中的时候,用保护费买了一束玫瑰向杏芳表白,结果被真正的社会大哥找人揍了一顿。那时毛毛才晓得杏芳早就和社会大哥走到了一起,他想,果然要成为强者才能俘获美人心。
挨揍的第二天,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大姐找上了毛毛。
黑衣大姐摘下墨镜:小伙子,听说你和班花杏芳很熟。
毛毛:你想干什么?
黑衣大姐:她勾引我老公,你帮我拍下他出轨的证据,我给你一万块。
毛毛:多、多少?
黑衣大姐:一万块。
毛毛从小到大还没摸过一百元的大钞,顿时激动了起来。
毛毛:我、我要怎么做?
在那个手机还不能拍照的年代,黑衣大姐递给毛毛一台康佳相机。
黑衣大姐:很简单,你只要拍下我老公和你们班花在床上的照片就可以了。
毛毛:好!
毛毛从未如此认真地做过某件事情,他把音像店里全套《名侦探柯南》的碟片都看了个遍,自学跟踪技巧。经过一个月的实战,在被社会大哥揍了三次后,终于抓住机会拍下了社会大哥和杏芳在宾馆的照片。
黑衣大姐:你这照片怎么拍的如此模糊?
毛毛:模糊点怎么了?
黑衣大姐:看不清脸。万一对方不认怎么办?
毛毛:那要不我再去偷拍几张。大不了再挨几顿揍。
黑衣大姐:你倒是不怕死。
毛毛学着《古惑仔》里的台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搏一搏,乌龟变摩托。怕死,还怎么出来混啊。
黑衣大姐:年纪轻轻,别不学好。有空多看看主题教育电影,别老是看黑社会,影响你发育。
这是毛毛完成的第一单偷拍任务,最终黑衣大姐支付了八千元,少了两千是因为画面太模糊、没有聚焦人脸、不清晰。那时毛毛意识到摄影的重要性,于是报了几个摄影班,主修人物摄影,后来有好几家报社想聘请他去做记者,毛毛很坚决地拒绝了报社的邀约。毛毛心中已构思好了未来的路,他要成为一名侦探。
侦探是个很宽泛的职业概念,毛毛对破案没有丝毫兴趣,他热衷于偷拍,也热衷于把偷拍下来的照片高价卖给顾客赚取佣金。
不知何时起,老公调查老婆、老婆怀疑老公变成了社会常态。于是,毛毛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跟踪出轨的人多了,毛毛逐渐产生了迷茫。
爱情究竟是什么?
婚姻又是什么?
那些人为什么要出轨?
毛毛不明白,若是因为好色,家中的妻子明明比小三更俊俏;若不是因为好色,那就是为了什么?
从业十年后,毛毛想通了,人之所以出轨,不是因为外面的那位有多好,而是觉得家中的那位无比的糟。怎么解释呢?就好比放假的你在家里,一会儿修修指甲、一会擦擦桌子,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不去写作业。人生大部分的选择都不是从“好的”和“更好的”中挑选,而是从“坏的”和“更坏的”中抉择。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毛毛想投胎到一个负责老爸和一个持家老妈的家庭。老爸可以坏一点,只要他别抢自己的压岁钱去推牌九就可以了;老妈可以懒一点,每周为自己做一顿饭就满足了。
毛毛没得选,但他为客户提供选择。
毛毛掏出两沓照片放在客户面前:郭太太,我这儿呢有两叠照片。其一呢,就是你委托本侦探拍摄的您丈夫找小三的证据。其二呢,就是我在跟踪的过程中意外发现的您丈夫在香港还有一个境外账户。
郭太太:什么!这个臭男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私房钱。他倒是挺会藏,还藏到香港去了。
毛毛:郭太太,您看哈。我这儿有两个方案。Plan A,您拿着一叠照片和丈夫离婚,官司保证你能赢。
郭太太:那Plan B呢?
毛毛坏笑:Plan B,我再跟踪几天,找机会灌醉您老公,把他银行卡密码套出来,然后您连私房钱一起夺过来。
郭太太:我选Plan B。
毛毛:我也推荐这套方案。只不过,这套方案的价格嘛……
郭太太甩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十万,你拿着,必须给我搞到密码。
毛毛捡起银行卡:得嘞,您就瞧好吧。
毛毛带上他新采购的迷你摄像机和窃听器,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虽然毛毛工作很忙,但他认为人一定要有信仰。如同基督徒从不在安息日工作一样,他从不在周六工作。每周六的晚上,他都会买一束玫瑰、一盒冰淇淋,安安静静地待在星星夜总会的包厢里,和昔日的班花杏芳在一起唱歌。杏芳,或许就是他的信仰。
毛毛是被吴科长的公文包活活砸死的。
毛毛死在灵阴寺外。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悟虚大师。悟虚大师免费为他做了场法事。
小明为悟虚大师斟了一杯咖啡,很浓、很浓的咖啡,他知道悟虚大师在讲故事的时候喜欢喝浓咖啡。
小明:大师,你说毛毛是个坏人吗?
悟虚大师:他是。
小明:那他后来去找阎王爷报道了吗?
悟虚大师:嗯。他在地府里被牛头马面剜去了双眼、砍去了双手,再也没法偷窥、偷拍了。阎王爷和判官商量让他下辈子投胎做个瞎子。
小明:你觉得他可怜吗?
悟虚大师:可怜。所以,我向阎王爷求情。下辈子毛毛会投胎到一个负责老爸和一个持家老妈的家庭,做个瞎儿子。
悟虚大师把毛毛的尸体葬在了灵阴寺后山的苹果树下。每周六晚,后山都会响起温婉的歌声,听不太清,只觉得有几分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