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祖应乾兴运昭德定功仁明庄孝大圣武元皇帝,汉名旻,本讳阿骨打,大金开国皇帝,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军事天才和杰出的政治家。
他天生神力,十岁射乌,箭发三百二十步,成年后纵横疆场,胆略超神,只在初登战场时有过被重兵阻截只身得脱的经历,一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未尝一败。阿骨打晚年,所到之处望风而降,而他也努力约束金军,厚待降官降民,真正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神境界,这在中国,乃至世界战争史上都十分罕见,可以说远胜于后来的蒙古骑兵。
难能可贵的是,阿骨打性行宽恕,不妄杀不暴虐,在女真诸部乃至各族人民之中都保持着超人的威望和亲和力。他虽然缺乏正统的文化教育和政治熏陶,却天然具有政治家的眼光、智慧、和魄力,若非如此,人口稀少的女真族也无法灭辽伐宋,立国百年。
从个人角度说,正史中的阿骨打虽然不可避免的被塑造为庄严雄伟、沉毅寡言的圣人,但《三朝北盟会编》却展示了他话唠、质朴、粗豪、大气、狡黠、易怒却通情达理的凡人的一面,他会为了激励士气卖力表演,会盘算跟群臣共张华盖,会在与宋结盟的问题上摇摆反复,会亲自为银术可索要高规格花宴……种种一切,让一个理应高大全的伟人变得活泼有趣。
他虽然鄙视宋军两伐燕京失败,却坚持遵守海上之盟,如约归还燕京州郡。而对于主战的宗翰,他嘱以“待我死后,悉由汝辈”之语,为后来宋金开战埋下伏笔——对于宋朝,他是希望战,还是和呢?从他儿子们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是反对伐宋的,但是他对宗翰的嘱咐又分明是一种默许,也许,对于宋这个富庶虚弱、庞大近邻的国度,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无从决定吧。
阿骨打最出名的儿子是完颜宗弼,而史料中的完颜宗弼,具有话唠之外阿骨打的所有特点——不管是军事、政治、还是个人性格。可惜的是,也许宗弼真的不如他老子超神,也许宗弼只是不如他老子幸运,宗弼于军事上灭宋失败,于政治上间接将自己独子送上绝路,于个人生活上,虽然也颇有善待子侄降人、性格大开大合之类的轶事,却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
对比看来,阿骨打的一生,于国于家,于公于私,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金史·太祖本纪》赞曰:“太祖英谟睿略,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人乐为用。世祖阴有取辽之志,是以兄弟相授,传及康宗,遂及太祖。临终以太祖属穆宗,其素志盖如是也。初定东京,即除去辽法,减省租税,用本国制度。辽主播越[1],宋纳岁币,以幽、蓟、武、朔等州与宋,而置南京于平州。宋人终不能守燕、代,卒之辽主见获,宋主被执。虽功成于天会间,而规摹运为宾自此始。金有天下百十有九年,太祖数年之间算无遗策,兵无留行,底定大业,传之子孙。鸣呼,雄哉!”
呜呼,完美!
诸子见阿骨打已崩,尽皆大哭,一时吴乞买及群臣赶来,于房内外乌压压伏了一地,嚎声震天。
此时吴乞买任谙班勃极烈,阿骨打五弟斜也任国论忽鲁勃极烈,蒲家奴任国论昊勃极烈,辞不失任阿买勃极烈,斡鲁任迭勃极烈,宗翰任移赉勃极烈。勃极烈制度是阿骨打一手创立的有原始社会烙印的元老议事制度,成员皆为完颜部大贵族。然而大金以军事立国,勃极烈成员虽然地位尊崇,却大都年老,后期逐渐退出军事舞台,真正影响大金国走向的,是宗翰、宗干、宗望等以军功起家的新兴权贵。
阿骨打从原始部落联盟酋长一路走来,虽然遵守旧制以四弟吴乞买为继承人,内心却更希望自己儿子掌权,这一点,从他在军事和政治上的部署皆可见端倪,且他并非暴死,明明有足够时间安排后事却偏偏没有安排清楚,这一点,只能用他并不情愿传位于四弟,又不忍破坏旧制来解释。
吴乞买心知阿骨打并不情愿传位给他,且他常年坐镇后方,于军功政绩上并不能比拟阿骨打的儿子们,加上此时诸勃极烈能战的皆在外,年老的皆在家,并无地位尊崇的勃极烈可以站出来推举继承人,他想顺利即位,颇为困难。
宗干心内亦忐忑,阿骨打几年来确为他接班铺了不少路,但他已退出战场,无法以军功自立,且他虽然接管了阿骨打生前大半内务,却非勃极烈成员,只能算执行者,而非决策者,若谋皇位,根基不牢。
阿骨打儿子和弟弟各自打鼓,一个瞟向宗望,一个瞟向完颜昌。
宗望看宗干一眼,一声不言语。
完颜昌本名挞懒,是阿骨打五叔盈歌之子,盈歌将完颜部族长之位传给阿骨打长兄乌雅束,乌雅束传位给了阿骨打。完颜昌作战有力,又跟阿骨打同辈,地位却不及宗翰,政事上亦无从下手,如今得吴乞买青睐,自然乐意效劳。
完颜昌见众人哭的差不多了,起身大声道:“先皇已逝,谙班勃极烈当即大位!”
吴乞买哭道:“我兄长新崩,教我如何忍心!”
吴乞买长子宗磐与部分臣属响应,阿骨打诸子皆不吭声。
完颜昌便向宗干道:“宗干,你是先皇长子,如何说法?”
宗干大哭,一声不言语。
宗望哭道:“先皇新崩,诸勃极烈皆不在前,即位之事,不可擅度,倒是回会宁再议。”
完颜昌又向宗峻道:“宗峻,你说呢?”
宗峻顾视左右,道:“我无才无德,不敢妄议。”
吴乞买哭道:“先皇虽逝,幸而他诸子皆已成人。宗干虽是庶出,然侍奉先皇多年;宗望作战虽欠雄才,亦受将帅爱戴;宗峻虽无大功,乃是先皇嫡妻之子;此三子皆可独当一面,足告先皇在天之灵……”
完颜昌道:“谙班勃极烈是先皇钦定的继承人,何乃太谦!”说着便跪拜吴乞买。
宗磐亦跪拜。
宗弼望向宗干,宗干心中焦躁,张不得口。
宗弼道:“大金立国8年,已尽得辽朝土地,又降服夏国,交好宋朝,不可拘泥于旧制。宗干哥哥随先皇起兵,陪伴日久,外有破辽之功,内有礼教文创之德,且为先皇长子,正值壮年,当早即帝位,以临天下!”说着走到宗干身边跪下。
宗辅看一眼宗峻,也走到宗干身边跪下。
宗峻与诸弟便看宗望。
宗望道:“国君之事,牵涉重大,宗弼年轻,未可擅专,请先回会宁,召诸勃极烈商议。”
吴乞买道:“既如此,我们同回会宁,如何?”
宗干望诸弟一眼,道:“四叔说的有理,我们且回会宁。”
于是众人飞马报斜也、蒲家奴、宗翰等人,共扶阿骨打棺椁回会宁。
9月,众人抵会宁,斜也、蒲家奴、宗翰等人先至,与纥石烈夫人及阿骨打子孙同在城郊哭迎阿骨打棺椁,葬于西南。
[1]播越,流亡。